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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直到看見香味..
作者: ღ夢心園ღ盹盹	日期: 2009.03.20　　天氣: 　心情:

無數的黑線層層纏住了我，我的判斷力方向感被綁架，手腳變得沉重，不再聽我使喚，我人還在定點上，卻已然不知該何去何從……
朋友是一間盲人重建中心的長期義工，曾經因為他的邀請，我們聚集了一夥人前往位於郊區的中心，去進行為期一天的盲人體驗生活。

在眾人的鼓譟下，我成了第一個自願者，過程很簡單，不過是利用方法暫時遮蔽視力，看看我是否能像平常那般的行動自如，藉著親身感受盲人所遭遇的束縛、困難，產生同理心，盼望把擁有光明，並將其視為理所當然的人們，多體諒、幫忙盲人一些。

我被允許先對四周環境做一番瞭解，用所有可以想得到法子巧門盡量去記憶。朋友糊塗，忘了我具有驚人的3D立體感，建構、解構物體的面貌是輕而易舉的事。我自信在一定的時間內，能在腦海中繪製一份這房子同比例的縮小平面圖，順利通過考驗。

『好了。』十分鐘不到，我準備妥當，好整以暇等待朋友的測試。

按照吩咐我閉上了眼睛，眼睛套入罩子內，罩子外再緊緊纏繞一層深色不透光長巾，以保證不會有任何的光線洩漏進到我的瞳孔中，世界被縮短到僅僅於我的眼前、布巾之間，裡頭除了黑暗外一無所有。

漆黑中，有人牽起了我的手，帶著我一步一步踏出再熟悉不過的房間外。記得右轉左側是會客廳，左轉到底是餐廳，直行是盥洗室，即便失去觀察景物的工具，我仍能保持空間與距離的敏銳感官，對此我引以為傲，並對牽引我手的人說嘴：

『這有什麼難的！瞎了有什麼可怕的？』

為了證明我所言不假，我掙脫了他纖細柔嫩的小手掌握，謹慎維持著步伐，一會兒就到了會客廳，順利繞過了沙發，避開了短凳，伸手抓起一顆置於茶几中央水果盤內的橘子，俐落地扒開果皮，送了一瓣酸甜到嘴裡，張大白牙磨咬，果汁在舌喉迸流四溢，我大呼過癮，算準位置往後傾倒安穩躺在擱著靠枕的椅子內，雖然看不見自己，但知道臉上的表情一定得意，心中態度肯定輕佻。

『那分我吃一點可以嗎？』那人提出了要求，要求不過分，我又是慷慨的人，但問題出現，我聽見聲音來源，鎖定她的方位，可我不清楚她的身材，手不知道往那個高度擺。

於是我捉著橘子的手在半空刺探，試遍上中前後左右下，次次落空，直到她的手心含握住我的手腕，引導我失措慌亂的手指到定點，等觸摸到一塊飽滿富彈性的肉塊，如同我臉頰上所有的，才確定我已到達了唇邊。

『謝謝你，很甜，很好吃。』她的音色細而婉轉，就像由山澗中的乾淨泉水，明知我出糗而不嘲諷我的溫柔，活脫是橘子裡的甘美滋味。

『好像不是那麼輕鬆？』我搔搔頭，想找個台階下，企圖解開布巾，卻被她阻止。

『再等一下下好嗎？』誰能拒絕一個語帶乞求，且誠懇待己的人呢？至少我不行。

一圈、兩圈、八九圈，她扶著我的腰際讓我在原地繞圈。

如果在製作棉花糖的機器中加入白色的糖粒，就會出現像雲朵般的細絲，紅色會是落日，綠色則是青草地。我的人在暗黑中旋轉，就像是放進了黑色的砂糖，不會有其他顏色的可能性。無數的黑線層層纏住了我，我的判斷力方向感被綁架，手腳變得沉重，不再聽我使喚，我人還在定點上，卻已然不知該何去何從。

『回到剛剛來的房間，一切就結束了。』她輕描淡寫地說著，似乎沒注意到我的躊躇腳步。

好強如我，當然不願示弱，我憑藉著直覺往前跨一大步，忽然覺得一陣刺痛從腿上襲到腦門，我的膝蓋撞上茶几尖銳處。心裡沒有預備的撞擊，痛楚更是激烈。但無妨，忍下這一時，靠著受創，重新得知方位後，快點回到起點，能減少友人們的譏笑就好。

有把握下一步平安無事，暢通無阻，所以應該毫不猶豫。事實不然，疼痛使我畏縮，不確定讓我懷疑，我先前所認知相信的，可能都會發生錯誤。

『前方真的沒有障礙物了嗎？』我存疑，因此變得小心翼翼，出發前，使用腳尖小幅度踢向跟前的方寸之地，再用指尖在手臂能所及半徑探索。確認到哪裡，我的身體才會停留在哪裡。

意外總是出沒在意想不到的詭異角落，正當我接近房間，以為再不久便能逃出這窘境時，竟然誤踩中一支滾落在地板上的原子筆而摔倒，四腳朝天的姿勢狼狽可笑，羞恥讓我勃然大怒。

『說好只是體驗而已，你們玩真的？』明明她就在我身旁，卻沒有扶我一把，任憑我跌倒於不顧。我不在意受傷，難過的是這女孩的險惡，她分明是乘機報復。

於是我咆哮，用力扯下眼睛上的妨礙，恢復我的視線與光亮，卻從此噤聲不再言語。

在我眼前的她，是位盲眼的女孩，她著急彈開棒子到處探查我的所在，等她顫抖的手捧住了我的臉，那時她才流出眼淚哽咽地說。

『對不起，你沒事吧？』

朋友和中心的人聽見騷動從遠處的樓梯跑下。

『怎麼了？』大家七嘴八舌的問。

『我沒事，只是看見久違的光亮，不過被感動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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