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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思念 是從回憶深處伴著微風而來
作者: 亞格斯 日期: 2008.10.23  天氣:  心情:
飛機平穩地飛在平流層上,大概已經飛了有十多個小時了吧,或者﹍﹍唉!不管了,反正很久了,整個人被困在這座位上,真不舒服,下次要求公司,飛長程的一定要給我頭等艙,嘿!他們不會因此開除我吧!

飛機上,空服人員正推著小推車,細聲地問著乘客「Tea? Coffee?﹍」每次聽到這句話都使我想到一句廣告詞「Tea? coffee? or me?」想到這兒,自己不禁微笑了一下,此時一位空姐正好看著我,她看見我在笑,就也回給我一個親切的笑容。我想,如果她知道剛才我在想什麼的話,大概會皺起眉頭吧!不過也許還不至於馬上向我發脾氣吧!我想每個航空公司都是這樣告訴她們的吧!

不久,繫上安全帶的燈號亮起,接著一陣不算嚴重的搖晃後,我們開始下降,不是墜機,只是要飛入機場了。從窗口可以看見廣大的機場,以及一輛輛黃色的拖運車。等飛機安全停下後,空姐們站在門口歡送旅客下飛機,我提起腳邊的公事包(也就是筆記型電腦),正要起身,胸口前的筆卻掉了。於是我低下頭去,到處找,由於一直找不到,以致於當大家都下飛機後,我一個人還在座位附近走來走去。

「有什麼問題嗎?」我身後突然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筆掉了。」我一邊回頭一邊說,等我看到她,沒想到正是剛才對我微笑的空姐。

「妳會說國語啊?」我說。

「當然啦!」她微笑著說「我還是台北人呢!」

「我本來以為妳是日本人。」我一邊回過頭去找筆一邊說著。

「喔!是嗎?」她笑了一下「我幫你開燈比較好找。」她說。

「謝謝!」我回應了一下,她掂了一下腳,手伸到我的頭上開燈,她身上飄來一股淡淡的香味。

「妳們當空姐一直在飛機上走來走去,累不累啊!」我跪在地板上,看著地板說。

「不會啊!一下子就習慣了!」她回答。從我眼睛的餘光中可以看到她穿的紅色高跟鞋緊緊靠著。

「你剛才在笑什麼啊?就在我推著車子經過的時候啊!一般坐長途飛行的旅客不容易有笑容的。」她說。

「我啊!」我思考了幾秒鐘,總不能說我在想那句廣告詞吧!於是我起身轉向她說:「我覺得妳很好看很可愛啊!」

她聽了我的回答,手遮著嘴小聲地笑了笑,雙肩微微震動,在她左肩膀靠近脖子部分有一顆痣,好像一滴點在白紙上的墨那般。

「嘿!等一下!」她好像看見了什麼似的,她微微向我靠近了一步,趨身向前擦過我的右手,從座椅上不曉得拿了個什麼東西回來,當她身體又擦過我的右手時,那香味又撲向我的鼻子。

「你在找這枝筆吧!」她拿著一枝金色的筆說。

「是啊!妳在哪找到的?」我好奇地問。

「就在手把的縫隙間啊!」她一邊說一邊把筆放入我西裝外套胸前的口袋。

「嘿!」她用一種懷疑的口氣說「你真的找不到筆嗎?」

「是啊!」我被她問的莫名其妙,但過了一、兩秒我才領悟她的話。

「喂!我可不是那種藉機和人搭訕的人喔!」我說。

她沒再說話,只笑了笑。等我們走到飛機出口,她突然問我:「你來日本做什麼啊?」

「出差!」我停下腳步看著她,然後拿了一張名片給她。

「會待很久吧!住哪裡啊?」

「一家大飯店喔!」我拿出筆記本給她看,上面有飯店名字以及房間號碼。

「妳也要在日本待一會兒吧!有空可以找我,我們公司有在賣化妝品喔!也許可以給妳一些。」

她看著筆記本又笑了出來。

「幹嘛?」我問。

「還說不是搭訕,哪有第一次見面就叫對方去飯店找你的啊!」她一面笑著說一面把筆記還給我。

「不﹍﹍不是﹍﹍」我急忙回答「是妳先問我住哪裡啊!這﹍﹍」

「嘿!你臉紅了耶!」她笑得更開心了。

「哦﹍﹍我﹍﹍」我真是哭笑不得「我投降了,放過我吧!」

「好啊!再見!」她微笑著說。

雖然我叫她放過我,但我心中卻有一種感覺----我一定還會再遇見她。

回到飯店,又是累人的一天,幸好今天我不用陪他們去喝酒,否則明天一定又會頭痛的,我像在慶幸什麼似的在電梯內自言自語。五樓的電梯一打開,迎面看見一位年輕的飯店行政小姐,她一看見我馬上露出禮貌性的微笑,她按了九樓的鈕。我則是要到十樓的。她就站在我左前邊,離我兩步遠的位置,我回想了一下她的笑容,有點職業性的感覺,難道飯店的人有特別訓練笑容嗎?想到這裡,不禁覺得有趣,「嘿!」的笑了一聲。

她轉頭看了我一下,我剛才的舉動似乎引起她的注意,但我仍然假裝若無其事,她也只看了一會兒就又把頭轉過去了,但似乎稍微皺了一下眉頭。我想,她該不會以為我剛才的笑聲很輕浮吧!假如真是這樣那我就太失敗了!我還以為那是種極瀟灑地笑法呢!

「叮!」的一聲,九樓到了,她走出電梯後,又對我微微一笑,笑容隨著電梯的門也漸漸關了起來,看著她的笑容,心中突然有一個人的影子在心中閃過,是誰呢?不曉得,也想不太起來,套用村上的一句話「都到喉嚨裡了,就是說不出來!」

我蠻喜歡村上的書,日本的合作公司知道這件事後,有一天當我們談完生意,突然他們的主管拿了兩本書給我,用生硬的國文說:「村上春樹的兩本書,台灣沒有。」我高興地收下了,心中有點感謝那位告訴他們我喜歡村上的人,而且下次我考慮說我喜歡美女!但回到飯店後,我又有點責怪那人的疏忽,他忘了告訴他們我不懂日文。

「叮!」的一聲又響起,電梯門又開了,但我還是沒想起剛才在我心中閃過的影子到底是誰。走進房間,我像一般上班族討厭打卡制度那樣地討厭束縛在自己身上的西裝以及常使我脖子感到燥熱的領帶,我用最快的速度卸下它們,它們就像不被愛的孩子一樣丟在床上。拉開窗簾,窗外只見孤單地道路和不遠處的大樓,都在泛黃的路燈下,道路懶洋洋地送著一輛輛汽車通過,我打開房間的音響,緩緩傳來清脆的鋼琴聲,我從公事包裡拿出一瓶咖啡,拉了張椅子坐在窗邊靜靜地望著窗外,易開罐清亮的聲響,隨著我的手指扳動傳了出來。

溫柔的音樂,醇醇的咖啡香,街上車燈划過的亮線,一點一滴,像傾入口中的咖啡,慢慢滲透在醞釀著,醞釀著什麼呢?腦中殘留的記憶又再一次浮起,耳畔中傳來的笑聲﹍﹍

電梯中殘留的記憶被莫名的喚起﹍﹍

音樂、咖啡、香味、亮線、記憶、笑聲、遙遠﹍﹍

慢慢地,琴聲漸逝,手上的咖啡也只剩最後一口,我站起來,伸了伸腰,但隨即我又躺在靠窗的床上,想想實在也有趣,當初公司以為三個被派來出差的人會住同一個旅館,於是訂了一間有兩張床的四人房,但沒想到日本分公司也「好心」的又在別處訂了一個四人房,於是我們三個被派來出差的人,經過我們私下的抽籤,只有我可以住進這家五星級的飯店,其他兩個人就住另一間飯店,反正也不影響我們來的目的,基本上公司就是希望我們三人別經過任何彼此的討論,個別提出一份對日本合作公司的報告。

最後,我還是決定在自己不小心睡著之前,起身從衣櫃裡拿了套休閒服,然後進到浴室洗澡,洗完澡,圍著浴巾,我坐在床上,背靠著淡藍的壁紙,打開床頭燈,拿出我的筆記型電腦,正打算再檢視一下文件,電話卻在這時響起。

「喂!」我還是不習慣用日本話說"摩西摩西"

「喂!」是個女生的聲音,她叫了我的名字。

「嗯!是啊!我就是,妳是誰?」

「我是在飛機上幫妳找筆的人。」

「找筆﹍﹍喔!是妳啊!幹嘛!要化妝品嗎?」說完,我不禁笑了出來。

「嘿!沒時間和你開玩笑啦!我可不可以到你那邊過夜?」

「什麼?過﹍﹍過夜?」放在我腿上的電腦差點掉下去。

「喂!可別想歪喔!總之,一言難盡啦!你先說我可不可以過去啦!」

「這個﹍﹍到我這裡﹍﹍」

「喂!行不行啊!我快沒零錢了!」

「可以!」我不知哪來的勇氣說這樣的話。

「哈!我終於得救了!謝啦!對了!你等一下到大門等我,我穿一件白色的大衣。」她才一說完就掛上了電話。

我慢慢掛上電話,呆呆看了電話上的計時器,我們剛才兩分鐘的電話,使我房間裡多了一個女客人,也使我將要在攝氏十度的晚上站在飯店門口。

換上休閒服,披著大衣,在脖子上繞上圍巾,由於大衣是黑色的,儘管我沒戴上飯店服務生的帽子,還是有人把我當作小弟,直接把行李交給我,最後我乾脆坐在大廳的沙發上,選了一個可以看見大門的位置坐下,就這樣子一直盯著大門看。

十點,有一輛計程車停在門口,走下一位穿著淡藍套裝披著白色大衣的女子,她下了計程車後,就一直站在車旁,好像有點手足無措的樣子,我仔細地看了她一下,才像想到什麼似的跑了過去。

我走出大門口,她正看著服務生拿下行李,她拉緊大衣,深深吐了一口氣,在這種氣溫下,化成一團白白的霧氣。她臉色顯的很蒼白,我走到她面前,她抬頭看到了我才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我吩咐服務生提著她唯一的咖啡色行李,然後我帶著她走進飯店,但她似乎還是覺得很冷,微微地顫抖著,我把自己的圍巾拿下繞在她脖子上,她只向我微微一笑,並沒再多說什麼。她連微笑一下似乎都很費力。

電梯緩緩地上升,我看著她臉上泛著寒冬中特有的紅,但她的眼神卻帶著疲勞和迷惘,她的視線不在電梯樓層的指示燈,而是停留在一種空洞的黑暗中。

「先到房間裡好嗎?」這是她見到我後,唯一傳達出來的微弱訊息,也是她目前為止唯一的一句話。進到房間,她靜靜地坐在床邊,服務生把行李放在床邊就關上門出去了。她把視線轉向窗外的景色,兩隻手交叉地抱在胸前,即使房間中有暖氣,但她仍然連大衣都不脫,還是緊緊抱著,似乎很冷的樣子。

「怎麼了?為什麼跑來這裡,真的想要化妝品嗎?」我故做輕鬆地問。

她並沒有回答,過了一會兒,她才慢慢地像說著遙遠記憶似的說了一句。「有沒有綠茶,我好渴。」她這才回頭看我。

「綠茶?喔!好啊!我下樓去買買看有沒有。」我走到她面前俯身看著她的臉說:「妳好像有點累喔!沒事吧!」

她微微點了點頭,表示沒事。

我到樓下買了兩瓶溫過的綠茶回來,然後在門外敲了十幾聲後她才打開門,只見她有氣無力地靠著門緣。

「喂!妳沒事吧!」我才說完,她整個人就向我倒過來了。在我還來不及高興前先嚇了一跳,她的額頭出奇的燙,我放下手上的綠茶把她扶回床上,這時她似乎連張開眼睛都沒辦法了。我仔細地看著她的臉,才發現她臉上泛著微紅不是因為天冷,而是高燒的結果,她的嘴唇早就又乾又白了!我趕緊打了通電話到櫃臺請他們幫我叫了部計程車,然後把掉在床上的圍巾又一次繞在她脖子上,然後扶起她,她幾乎沒辦法走路,我把她的左手繞過我的脖子架著,我的右手則緊緊抓住她的右肩,讓她身體靠在我身上好扶著她走。

坐上計程車,我催促著司機到最近的大醫院,到了醫院門口,她已經沒辦法走路了,整個人使不出力氣的樣子,我抱起她走進醫院,而司機則好心地幫我去醫院內叫醫生。醫生稍微診斷一下說是高燒過度,他們把她放在一張病床上,打了針退燒針,又替她打了葡萄糖點滴,我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她,手上抱著她的白色大衣和我的圍巾。

退燒針似乎有用,只見她原本皺著的眉頭,漸漸展開了,慢慢地呼吸也有規律,看她微動的嘴唇,她或許正在作夢吧!總之,生病能好好睡一覺是最好的恢復方式。點滴快打完時,她也醒了過來,喝了一些水,整個人看起來好多了,醫生又再替她量了體溫,然後讓她在床上休息一個小時後,就叫我去拿藥,可以回去休息了。

回到飯店房間,她似乎還是很累,我讓她躺在床上,才幫她蓋上棉被,她就睡了,我坐在兩張床中間的地毯上,撿起出門時掉在地上的綠茶拉開瓶蓋喝著,我偶爾伸手摸摸她的額頭,好確定她沒有再發燒。我拿起床邊的筆記型電腦,一邊檢視著資料,一邊注意她的情況。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只見電腦螢幕上顯示著Am 1:00 ,不知不覺到了凌晨,我轉過頭去想看看她如何了,沒想到她正窩在被窩裡,只露出兩顆大大的眼睛看著我。

「怎麼?好一點了嗎?」我問。她點了點頭。

「妳一定是在這種天氣下亂跑才會感冒的,航空公司倒啦!不然妳怎麼留在日本?」

她看了我一下,然後緩緩低下頭去,我心中有一種不祥的感覺,果然,她的雙肩開始微微震動,然後,我可以聽見她的哭聲。我趕緊伸手過去推推她的肩膀,然後道歉道:「喂!別哭啦!我開玩笑的。」我不是擅長安慰別人的人,更別說勸別人別哭,眼看著她就要越哭越烈,我趕緊接著說:「妳別哭啊!妳哭的話,有人也會跟著傷心的。」這句話好像有效,她聽了後漸漸不哭了,只是紅著眼睛看著我。

「你知道嗎?」我接著說「當妳傷心的時候,妳不會是一個人悲傷而已,有人也會更著你傷心,或許那人不在你的身邊,但假如他知道妳是這麼難過,他也會因此落淚喔!所以,知道嗎?誰都不想讓一個關心自己的人為自己傷心、流淚吧!所以,別哭了!為了自己,為了那個關心你的人!」

「喂!不哭了喔!這對生病的人不好。」我一邊說一邊起身到書桌上拿了包白色的藥包,裡面有醫院的藥和我買的體溫計。「來,把著體溫計放進嘴裡,好讓我看看妳有沒有在發燒。」

她微微張大了嘴讓我把體溫計放入她嘴裡,過了五分鐘,我拿出體溫計,三十八度,果然有點發燒。

「稍微有點發燒,還是吃包退燒藥吧!」我自顧地說著然後就從床邊小櫃子上的水瓶倒了一杯水出來,接著我坐到床邊扶她坐起身子,讓她把藥吃了。然後我把被她哭濕的棉被和枕頭跟另外一張床上的那組換過來,安頓她躺好後,我繼續坐回兩床間的地毯上。她又側過頭來兩眼大大地看著我。

「幹嘛!突然覺得我很帥嗎?」我說。

她噗嗤地笑了出來, 前額上的劉海微微地晃動,髮稍因而輕輕敲著她的眉毛,我想,這個鏡頭如果在名導演手中一定是很美的一幕,就像別人說的「美到小狗都會咬絲襪」的地步。然後她大約又看了我一兩秒後就轉頭回去了,我突然覺得她在看我的眼神,似乎也在笑著。

「好好睡一覺吧!我在旁邊看著妳!」我說。

她微微點一點頭後不久也就睡了,而我雖然說要在一旁看著她,但由於實在太累了,自己也就模模糊糊地睡了。

耳邊傳來房間外走廊上小孩追逐嘻笑的聲音,房間裡也迴盪著音符,我睜開眼,陽光已從窗戶落了進來,在剛睡醒的模糊視線中,有一個白色的身影站在衣櫃的鏡子前。不會是鬼吧!慢慢地那白色的身影逐漸向我走來,然後彎下腰看著坐在地毯上的我。

「你醒來啦!」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了過來。這時我才回想起昨夜的事,連忙從身後的小櫃子上拿下眼鏡戴上,看了看四周,我身上多了條棉被,她也不在右邊的床上,沒錯,她就站在我面前。

妳沒事了啊!」我趕緊拿開棉被站起來看著她。

「嗯!」她微笑著點了點頭。

「真的嗎?妳昨天好嚴重呢!」我一邊說一邊伸手按在她額頭上,想確定她沒發燒。她沒做任何反應,就這樣讓我把手放在她額頭上,只用兩隻大大的眼睛及一張微笑回應我,反倒是我這時才驚覺地收回了手。

「用體溫計量一下吧!」我說。

「放心,」她微笑著說,然後從書桌上拿起體溫計對我搖了搖說「三十六度半,退燒啦!」

「真的啊!」我接過體溫計看了看「那就好啦!妳餓不餓,要不要我叫人送飯進來,妳真的沒事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沒有啦!完全沒事,不過你﹍﹍」她向我走前了一步,稍皺著眉頭說「你好像很累喔!滿憔悴的樣子,沒睡好吧!」

被她這樣一說,我才又覺得眼皮重了起來,全身也顯的十分疲倦,昨天最後一次看手錶是凌晨四點,而現在是早上七點。

「你先在去睡一下好了,我自己會處理我的事。」

「嗯!那好吧!妳自己叫東西吃,如果又不舒服,可要告訴我喔!」說完,我已經倒在床上了。在躺到床上的同時,隱約聽到她說等一下,但我沒理會她,等我整個人倒在床上後,聞到枕頭上的香味,我才知道她剛才只是想告訴我她昨天睡在這張床上。半夢半醒之間,耳邊可以聽到她打電話叫飯的聲音,她說了一口標準的日語,應該是標準吧!至少我聽起來是如此。

不久,房間傳來一陣香味,我想是飯送來了吧!她曾經輕聲叫我,問我要不要起來吃,我微微搖了搖頭回應他,我實在太累了。我做了一個夢後也就慢慢醒過來了,我在床上坐起身子。「隱約」可以看見她坐在靠窗的床上,背靠著淡藍的壁紙,因為我有深度近視,反正只要不戴眼鏡,看任何東西都只能「隱約」。

「睡醒啦!」她問。

「嗯!睡的很飽。」我一邊說一邊從小櫃子上拿起眼鏡戴上,這時眼前的景象才又清晰了起來,她拿著一本黃色書皮的書。

咦?你在看書啊!」我問。

「是啊!從那個書桌上拿的,這本書不錯喔!」她說。

她說的是日本公司送我的書。「喔!那我兩本書都送妳好了!」

「真的?」她似乎很高興。

「是啊!反正我看不懂日文。」我站起來舒展一下身體。

「不懂日文?那你昨天怎麼送我到醫院?」她吃驚地說。

「這個啊!」我把視線從窗外轉了回來「醫院、醫生,是我僅知的日文中的其中兩個,其他一概不懂。」

「那你怎麼到日本出差?」她問。

「用英文啊!不然就請翻譯囉!何況我的搭擋也懂日文,而且我昨天也是用英文向醫生解釋妳的病情的。」

「哦!」她恍然大悟似的點了點頭。

「對了,這是妳的一些證件。」我從口袋裡拿出一個裝證件的皮夾給她。

「咦?我放證件的皮夾怎麼在你那邊。」她拿著皮夾說。

「他們需要用妳的證件存檔啊!妳又昏的不省人事,我摸遍妳全身才找到的。」我說。

「你摸﹍﹍」她一臉驚訝地看我。

看她那付擔心的樣子,我不禁笑了出來說道:「開玩笑的啦!我請護士幫妳拿出來的,何況這放在妳大衣口袋,我怎麼可能去摸到妳。」

「呼!嚇我一跳!別開我這種玩笑。」她說。

「妳想不想吃點東西啊!我覺得有點餓!」我看了看錶,已經十二點了。

「好啊!我們出去飯店外吃啊!」

「出去?妳的病剛好耶!這樣不太好吧!」

「放心啦!我又不是三歲小孩,我會照顧自己的。」

雖然我一直反對,但她十分堅持她的病好了,我說不過她,也就只好聽她的了。她拿了套衣服走進浴室裡換,我則直接在床邊換了上衣,我把自己和她的大衣從衣櫃裡拿出來放在床上,然後坐在椅子上等她。大概過了五分多鐘,她換好衣服出來, 穿了件合身的淡藍色長褲搭配一件白色毛衣,衣服舒服地貼在她身上,完全表現出她修長的身材。

「好看嗎?」她站直在我面前微笑著說。

「好看,當然好看,只是﹍﹍我們只是出去吃飯,可以穿輕鬆一點啊!」我說。

「那可不行!」她一副認真的樣子,還伸出右手食指向我搖一搖說「我的原則是上街一定要漂漂亮亮的!」

我微微一笑,把大衣拿給她,然後在我的堅持下,她不甘心地圍上圍巾。我們到了飯店外大概兩、三百公尺外的小麵店裡,兩個人各叫了碗麵吃,麵熱呼呼的,很適合這種天氣吃,但由於我剛睡醒,肚子雖然餓,但食慾還不好,她也因為生病剛好,也是吃不下太多。麵店前有一條小河,過了橋就是公園,我們走出麵店後,就到那公園散步,公園很大,有許多兒童的遊戲器材,鞦韆、沙坑、溜滑梯,雖然是中午剛過不久,但還是有許多小孩在那裡玩。

我們找了張長椅坐下,現在雖然是冬天,但午後的風卻在太陽的關懷下,吹拂著溫柔的氣息,非但不冷而且令人覺得舒服。長椅後面的大樹,正開著淡黃的小花,感覺上有點像印度紫檀,但應該不是吧!印度紫檀是在夏天開花的吧!總之,那淡黃的小花,隨著溫柔風中的旋律,伴著香氣飄下,看那淡黃的花瓣悄悄地落在眼前,突然覺得自己像是在歐洲森林小道間漫步的旅人。

就和她,循著屬於我們的林間小路漫步,和她﹍﹍?我到底再想什麼啊!我只認識她一天吶!

回到飯店房間,她脫下大衣,突然像小孩子似的「嘻!」的笑了一聲跑到窗邊去。

「快!快!快來看!」她看著窗外,十分興奮地嚷著。

「什麼啊?」我跟著過去看著窗外。GOD! 有一對男女在兩幢大樓間的小巷中熱吻著,也許他們以為沒人看到吧!但不幸我們兩個就是看到了,他們「越吻越烈」,那男人的手開始上下游移,剛開始女生還抵抗著,但不久也就順著他了,慢慢地女生似乎快被攻破最後防線了。但突然,那女生掙脫了男生,然後左右看了一下,拉著男生急急忙忙地走出小巷。

「唉!可惜!」我們兩人竟不約而同地看著對方說。

就這樣我們看著對方楞了一會兒,接著就笑了出來,我們整整笑了有兩分鐘說不出話來。她的笑容中,可以看出女生應有的那絲害羞。

「嘿!妳這女人怎麼可以說這種話!」我笑著說。這句話讓她的臉更紅了。

「喂!你這男人怎麼那麼色啊!」她硬是回了一句。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們又沒有對話,只有不停地大笑,不知怎麼已經嚴重到光看對方的臉就想笑。

「我﹍﹍我不行了!你別笑了,我肚子好痛!」她按著肚子說。然後整個人仰躺在床上。我則也好不容易止住了笑,靠在衣櫃上看著她。奇怪的事又發生了,她躺在床上兩眼直看著我,而靠在衣櫃上的我也正盯著她,就著樣四眼(不!我有眼鏡,也許該說是六眼。)相對了一陣子,房間裡突然安靜下來。過了一會兒,她突然又笑了出來說:「喂!你該不會看著我想剛才窗外的事吧!」

「嘿!嘿!Girl!」我苦笑著說「本人也是受過中華文化薰陶,懂著禮義廉恥,才不會這樣呢!」

「真的?」她揚起眉一付「就憑你」的樣子問我。

「當然!」我不服輸地說「本人有三不!一.不把髒話用在女人身上;二.不打女生:三.不和不是女友的女生發生任何親密接觸!」

「哇!二十世紀新好男人!」她笑著說。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驕傲地回答。

「那你有沒有女朋友?」她坐起身子露出好奇的眼神。

「這個﹍﹍這個就別說那麼多了!」

「呵呵!說實話!我有種你被甩過的感覺喔!」

「這個﹍﹍是啊。」我緩緩地說著,視線又移向窗外「十年前的事了!」

「喂!」她的聲音不再放那麼亮了「十年囉!」

「是啊!」說完我深深吸了一口氣,但也嘆了一股更沈的氣息「還有點記憶猶新呢!」臉上露出了故做堅強的笑容「不過啊!﹍﹍有些事該放的就要放了﹍﹍現在和她偶爾會聯絡,但是,唉!﹍她嫁人了!」

「這樣啊!﹍﹍」她露出了憐憫的眼神。

但在她那樣的眼神中,憑我商場上多年的經驗告訴我,那眼神中還放了些什麼,放了些我丟掉很久的東西,就這樣,我竟不自覺地在她眼眸深處不停望著。

「喂!」她突然板起了臉「幹嘛!色瞇瞇地看我!」竟然還插腰興師問罪,真是受不了,她總是污辱我高尚的品德,於是我決定反擊。

「亂講!」我雙手抱在胸前說「我哪有拿橡皮筋『射』妳32B的『咪咪』!」

「你怎麼知道我的大小?」她嚇了一大跳,雙手護胸說「你這下流的東西!」她竟然氣的順手拿起了枕頭丟過來。

「喂!喂!我是猜的!沒那麼準吧!」我趕忙解釋。

她先是板著一張臉,突然又笑了出來。「哈哈!我是故意裝生氣的,誰叫你拿女生的胸部開玩笑,何況!」這時她真的挺起胸部說:「本小姐的哪有那麼小!」

我快昏倒了!「大小姐!我是男人,妳是女人!別這樣大膽好不好!」我哭笑著說。

「哦!我還以為你會很高興我這樣的舉動!」說完,她又笑了。

真是受不了,昨天還是病厭厭的人,今天竟然這樣,而且還是個空姐!「妳就不怕我有不軌的舉動啊!」我搖搖頭,嘆了口氣後坐在窗邊的床上,我已經不敢和她同坐一張床了。

「你不會!」她微笑著說「我看人很準的,你不會這樣做,你是屬於白癡的老實人。」她伸出食指點了一下我的頭說。

「哈!白痴的老實人!」我笑著說。

「因為你是老實人,所以﹍﹍」她坐正身子對著我說「我希望暫時和你住在這房間。」

蝦米?這女人說了什麼?「嘿!我還打算幫妳再訂一間房間,妳卻要和我同住一個房間。」

「不行,我沒錢了,我的錢包被搶了,我也沒有在日本可以用的信用卡,本來打算坐昨天的飛機去別處玩的,但錢被搶了,所以才來找你。」

「那妳可以先跟航空公司看看可不可以幫忙啊!」

「不要!那沒面子!」天啊!這女人還在想面子的事!

「那妳還是可以先在這訂一間房間啊!」

「全滿了!我早上問過櫃臺!」

「不然我借妳錢去買機票回台北!不用還了!」

「不要!我這一輩子從沒借錢不還!」

我們花了二十分鐘討論她的事情,不論我說什麼,她都有理由反駁,最後我終於放棄了!「好吧!好吧!妳先和我住,等到妳聯絡上家人再說,好不好!」我說。

「那就這樣子囉!」她開心地說。

微笑,很適合放在她臉上。「那妳告訴我,為什麼妳會被搶了錢包,還有,妳到底是為什麼沒有跟著航空公司的飛機到下一個國家?」我說。

她向我微笑了一下,然後慢慢趨身過來,低下頭靠在我耳邊小聲地說:「以後再告訴你!」然後就轉身到床邊去整理她的行李。後來我才知道她所謂的「以後」,就是在她離開我的那天。『她怎麼老愛那樣,好像在挑逗人似的。』我心想。沒想到這時她卻在床邊突然冒出一句:「我可不是在挑逗你喔!」說完後仍若無其事地從行李箱中拿出衣服。

『不會吧!我心裡想什麼她會知道?』

「所以你想什麼我都知道哦!」她又說了一句。

『天吶!好像真的知道,我豈不是什麼都不要想!』

「是啊!」她站起來抱著衣服說「最好什麼都別想。」說完,竟然向我眨一下右眼呢!

「GOD!」我說完後,整個人仰倒在床上。

這女人太奇怪了。

晚上,我請她到飯店樓上的餐廳吃飯,我依然穿著西裝,她卻不知從哪裡拿了一件露背的晚禮服,整個人顯的十分高貴的樣子,站在她身旁,我竟有種自卑感。

「嘿!你會感到自卑嗎?」當我們走進餐廳時,她這麼說。

「怎麼會!」我馬上不認輸似的回了一句「起碼我是請妳吃飯的人。」看到菜單我一開始拿不定主意,因為有些菜單上的東西,我沒吃過也不曉得好不好,她看我在猶豫,就向我說她點的東西很好吃,乾脆和她吃同樣的就好了,最後我決定和她吃一樣的,可是到底名字叫什麼,我卻記不太清楚了,只知道是牛排。接著我們另外要了紅酒。我們坐在窗邊的位置,整個城市中只有少數的大樓和我們一樣高,往左邊看去,可以看到一條公路,就是從我窗中看到的那一個,車頭燈仍在公路上努力地製造人工光河。

「哈!真奇妙!」她吃下一塊牛肉後說「昨天晚上我是個病的要昏倒的人,今天卻坐在這兒吃飯!」

「嘿!是啊!」我微笑著說,然後喝了一口紅酒「說真的,妳很會穿衣服喔!很少有人可以穿出真的適合她的衣服。」

「當然囉!」她高興地說,似乎很滿意我剛才所說的,「但也要有代價呢!」

「代價?買衣服的錢嗎?」我停下手上切肉的動作問她。

「這是其中一個,但只要懂得節制也就行了。」她開始像個經驗老道的人說著「但是還要懂得保持身材,否則衣服再好看也沒用!」說完,她在嘴裡放進一塊牛肉,象徵她的申論結束。

「我有一件事不懂,為什麼你們女生特別愛打扮。」

她舉起右手向我輕輕搖了一下,意示等她把嘴中的東西嚥下去,然後她喝了一口紅酒說:「你怎麼為那麼基本的問題啊!難道你從和你女友分手後就沒和其他女人接觸過啊!」

我沒回答,只微微笑了一下。

「喔!對不起啦!我說錯話了,讓我告訴你吧!」她放下手上的餐具「有些女生啊!她愛美是天生的,事實上有些男生也是天生愛美的喔!這就沒辦法了,簡直像宿命一樣跟著,改不了,也就是說在天生的方面,大家是平等的!但女生比較可悲的是,我們女生卻像被下了詛咒一般地必須愛美,這又不像那些天生的單純了喔!」

聽到這兒,我看她似乎要發表一些有趣的言論了,於是我停下手邊的動作,兩手掌相握著等她繼續說,這種兩手掌相握的姿勢,幾乎成了我認真聽講的MARK。

「男人啊!假如穿的隨便,譬如西裝上衣沒燙平,鞋子上沾著一點一點的泥巴,甚至不穿襪子上台領獎,都可以被人接受,甚至有人因此敬畏那些人呢!心中以為那種外表隨便的男人,總有過人之處」說到這兒,她露出一臉不屑的眼神,又喝了一口紅酒接著說「真是一廂情願的白癡想法!那種人連自己都管不了,如何管理其他的事!但如果換個角色,今天女生套裝上衣沒有平整的折痕,別人會說這女人真是邋遢,甚至會不明不白地被冠上「不賢慧」,「不是好老婆」的稱號,還可能因此被解雇呢!你知道嗎?許多大老闆的女秘書一點用都沒有,但為何被雇用,只因為那些女人漂亮,他們才有面子,天啊!男人這種生物!」

她說的大老闆只用美女,這我一點都不想否認,至少到目前為止,我都是看到這樣的老闆在炫耀她的美麗秘書。她似乎在情感上有些不屑男人,或許是最近受了什麼刺激吧!不過還好她還肯承認我們是「生物」,不是「廢物」!

「那是比較現實的問題啦!我愛美多少也是受了這現實問題的影響,但還有另一個原因。」她拿起吸管喝著柳橙汁。

在她發表高論的中間,我們吃完了牛排,放著喝不完了紅酒,換上了柳橙汁,也就是說,晚餐基本上結束了。

「那就是年輕只有一次,現在不把自己弄得美美的,難道等老了才回想自己年輕時,盡是些醜醜的畫面嗎?我可不要!」她說。

「也因為如此,」我接下去說「所以妳想趁現在年輕多見識見識國外的事,所以才當空姐的?」

「沒錯!你全說對了!」說完,她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而我,卻亂七八糟地被她的眼,被她的笑容,被她散發出來的真,給迷住了。也許燈光正好,心情正美,而酒精正在作祟!無論如何,我就這樣陷下去了!

隔天早上,我一早便起來了,看看床邊櫃子上的電子鐘,五點五十分。差不多了,掀開棉被,拿起櫃子上的眼鏡,我坐在床邊舒展一下身體。她則仍在睡覺,昨晚回來被她吵著玩牌一直到十二點才放過我。她睡覺時,把被子拉的高高的,幾乎連臉都遮住了,還好她的臉是側睡的,不然真怕她被悶死,這時她突然轉過身來,換個姿勢,臉朝向我這一邊,我看她熟睡的臉,簡直像兩,三歲小孩那般的純真,實在和昨晚那位臉上散發著高貴氣質的女人不能聯想在一塊。但是我發現自己不能一直盯著她看,否則那美麗的臉龐,會使我忍不住想吻下去。

走進浴室,我站在鏡前仔細地刷著牙,等到我洗完臉,突然想到她並沒有牙刷,牙膏,雖然飯店裡幾乎每天拿來新的刷牙用具,但說實話,我從來不用,因為怎麼用都不順手。於是我到樓下商店幫她買了刷牙用具,順便買了一個我們公司出產的洗面乳。等我回到房間,她也醒過來了,身上還穿著睡衣,從衣櫃理拿出她的衣服。

「喂!小妹!我幫妳買了牙膏,牙刷,還有洗面乳。」我忘了她的名字,當昨天問她的名字,她說因為我忘了,所以不跟我說,算是懲罰我,因此我乾脆叫她小妹,她確實年紀比我小。

「可是,我已經洗臉刷牙完了。」她抱著衣服傻傻地看我。

「不過飯店的牙刷用起來怪怪的吧!下次用我買的好了!」我說。

「我知道啊!所以我是用你的牙刷來刷牙的,牙膏也用你的。」她說。

「什麼?」我真是對她沒辦法,我也懶得去和她討論該不該用我的牙刷的事了。

「幹嘛驚訝成那樣,反正吃虧的是我不是你啊!」她把衣服抱回床上說。

「算了!反正我現在幫妳買了這些了,妳下次拿這些去用就對了。」我一邊說著,一邊打開窗邊的衣櫃,脫下上衣,正打算拿出汗衫時,卻突然聽見她在大叫,我急忙轉過頭去。只見她也脫掉睡衣,只穿著內衣站在她床邊,我們就這樣傻傻地看著對方一、兩秒,她才反應過來趕緊抓起棉被擋住身體,我也趕緊回過頭去看著窗外。

「你幹嘛在那裡脫衣服啊!」她問。

「我以為妳在浴室換衣服啊!妳幹嘛不進浴室換衣服啊!」

「浴室地上濕了,我不能換衣服啊!」她說。

「那妳為什麼不叫我出去再換衣服呢?」

「我﹍﹍我忘了啊!你趕快出去啦!」她說。

於是我只好穿回上衣,趕緊跑出門外,我在外面等了十分鐘左右她才開門出來,可是一看見我,她就嘟著嘴一付「是你不好」的樣子。

「喂!妳別這樣嘛!大家都有錯啊!不然,我道歉就是了。」我說。

「哼!」她不說一句,只管往前走。

「喂!妳去哪裡啊?」

「樓下餐廳啦!你趕快下來喔!」她停下來說。

「嘿!妳約我啊!」我笑著回答。

「不是!是你沒下來誰幫我付錢。」說完,她又頭也不回地走進電梯。

我笑了笑,搖搖頭走進房間,看著她的床,想到她剛才那驚訝的表情,實在是忍不住想笑,可是等我看見我的床就笑不出來了,她竟然把我衣櫃裡的衣服全丟到床上,除了西裝外,其他全被她「蹂躪」的皺掉了。到了餐廳,她果然坐在那吃著麵包,似乎還叫了杯咖啡。

「小姐!妳剛才太狠了吧!我的衣服全被妳搞成那樣,害我剛才叫人全拿去重洗。」說完,我向服務生點了一個和她一樣的麵包及一杯奶茶。

「哼!誰叫你看我換衣服,還一直盯著看。」說完,她喝了口咖啡。

「喂!我﹍﹍好了!算了!是我錯了,對不起。」我完全放棄抗辯。

「我還算仁慈了,知道你今天會穿西裝,並沒有把西裝弄到皺掉。」她說。

「是!太感激了!」我真是被她感動得快哭了!等服務生送來早點前,我打開筆記型電腦,螢幕上如往常出現一個歡迎畫面,我快速地讓它跳過,但還是被她看到了!

「咦!剛才那畫面是什麼啊?」她靠過來問。

「沒什麼啦!」我把電腦螢幕轉過來,背對著她,但她硬是把電腦拿了過去,按下重新開機的鍵。

「喂!這是誰的照片啊?」她問。

她看著螢幕,又再問了我一遍:「喂!這位漂亮的妹妹是誰啊?」螢幕的背景是綠色的,中央有一張照片,照片中有一個女孩,她側坐在一簇花圃的後面,穿著一件青色的上衣和一條牛仔褲。她正微笑著,大大的兩隻眼睛,任誰看了都會說很美,猛然一看到這張照片,常常有種她正對你微笑的錯覺,而事實上,這張笑臉,這個人,都如同這張照片出現的瞬間一般,早在十年前就停止了,不可能,也不會延續到現在。

她發現我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我嘴裡還咬著剛送來的麵包。

「喂!是不是甩掉你的那個女生啊?」她小心地問著。

我拿起奶茶喝了一口,有點燙。

「喂!是不是啦!」她用左手肘推了推我。

「是啦!大小姐,被妳說中了!」說完,我又咬了一口麵包。

「幹嘛!你不會這樣就生氣吧!很差喔!」她噘起嘴裝出委屈的樣子。

「好啦!好啦!我沒生氣,先把電腦還我一下,我必須看一下資料,等一下八點我要去開會呢!」我說。

「哦!」她應了一聲,然後把電腦移到我的右手邊。

我插入一張磁片,將滑鼠移動一下,畫面馬上轉成許多表格的視窗。

「喂!」她放低聲音說,感覺上聲音變柔了「你還喜歡她嗎?」

「嗯﹍﹍」我思考了一會兒「不知道耶!但是,應該說是懷念吧!懷念和她在一起的記憶吧!」說完,我再按下鍵盤,又出現了一個企畫案的視窗。

「就這樣﹍﹍懷念了十年啊!」她還是小聲地說。

「嗯!」我點點頭。

「為什麼?十年中沒有任何女生吸引你了嗎?」她問。

「可能吧!也或許以前太年輕放了許多感情,太多美好,所以一旦那美好的被破壞,也許是心中的一種害怕吧!怕再被傷害一次,所以,對於感情的事反而不太願意接觸。」說到這兒,我把視線從螢幕回到她的臉上「怎麼一個二十九歲的男人會對一個比他小三歲的女孩訴說他傻傻的感情,呵呵!」說完,我笑了一下。我看著她,她並沒有回話,只見她的眼中閃耀著淚光。

「幹嘛!感動的哭啦!」我說。

「亂講!」她像要掩飾什麼似的回了一句「我是因為剛才打了一個哈欠。」說完,她真的又打了一個哈欠。那滴眼淚在她眼睛閉上的一瞬間,就從她的眼角沿著她美好的臉龐滑下,我竟不自覺地伸出右手,用食指接住了那滴眼淚,那一瞬間,我和她的目光接觸,心中突然有種十年來都沒有的悸動。然後,過了兩,三秒我才趕緊收回右手。

「這個﹍﹍對不起。」我說。

「嘿!」她微笑著說「你臉紅了喔!幹嘛!吃我豆腐也別用這招啊!」

「喂!」我再度啟動報復系統「我要吃妳豆腐就直攻妳的32B了!」

「你說什麼?」她又生氣了,沒關係,反正這是我的目的。

「說實話!」我說完,依然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吃著我的麵包。

「喂!你有時候真的很下流耶!」她說完,往我的右肩捶了一下,說實在是一點都不痛,不過我還是必須裝作很痛才行。

「喂!喂!很痛呢!對不起啦!」我假裝很痛似的揉著右肩。

「活該!」她說,然後喝了一口咖啡。

「哇!完了!右肩抬不起來了!」我說。

「不會吧!我沒打那麼用力吧!」她擔心的揉著我的右肩說。

「當然不會啦!」我馬上舉起右手,拿起奶茶喝了一口。

「我看你去死好了!」她雖然生氣地說,但看的出來她剛才真的在擔心我。「喂!小妹,幾點了?」我問她。

「不知道啦!我的錶掉了!」她說。

這是實話,她真的沒有錶。我只好問了一個路過的服務生。

「喂!七點四十分囉!我要走了,我看妳先上去多穿一件衣服吧!天氣還會更冷喔!」

「死了也不要你管!」她還在生氣。

「喂!好啦!對不起啦!今天我大概五點回來,所以差不多這時候妳也要在飯店才行,不然我進不了房間喔!因為我沒有鑰匙啊!」我說。

「笨蛋!鑰匙可以放在櫃臺。」她說。

「喔!對喔!好啦!另外,我在房間衣櫃裡妳的衣服間放了十萬日幣,妳先拿去用吧!」

「十萬日幣!那你身上還有錢嗎?」

「放心啦!十萬日幣是出差的雜費,早報上去了,而且我有信用卡,刷多少都是公司付錢。」我說。

「哪有那麼好的公司?騙人?」她說。

這當然是騙人的,但我不那樣說,她哪會拿錢。

「就是有啦!妳先上去吧!我要去結帳了。」我關上電腦說。

「哦!」她應了一聲就起身離開了。

這次的會議,開起來真是累人,一大堆資料有誤,兩方人馬在會議上大眼瞪小眼,要不是我不會日語,我早和他們罵起來了。走出地鐵站,心情鬱卒到極點,想想,我當場真該用台語罵罵對方,不過也由於這次會議氣氛有些不好,我們仿照辜汪會談,決議休息三天再說,就這樣,我多了三天假期。

「嘿!」我走在路旁,突然有人叫了一聲,然後拍一下我的左肩。我回頭看去,竟然是她,還騎著一輛腳踏車呢!「妳哪來的腳踏車?」我吃驚地問她。

「租的啊!還算便宜。」她開心地說,她身上穿了一套藍色的運動服,想不到那咖啡色的旅行箱可以裝那麼多衣服。「租這幹嘛?」我一邊走一邊問,她則慢慢地在我身邊騎著。

「到處看看啊!飯店太無聊了!」她說。我嘆了口氣,沒再說什麼。

「嘿!」她又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載你好不好?」她微笑著說。

「什麼?」我停下腳步「沒開玩笑吧!我載妳還差不多!」

「好啦!好啦!這變速車載人不會累的,讓我載你,算是報答你收留之恩!」

「不要!多丟臉!」我說。

「不要!好!鑰匙現在在我手上喔!等一下我先進房間,把你關在外面一、兩個小時。」她揚起眉毛說著。

看她的表情似乎是認真的,我只好認了,我終於瞭解到當初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是多可惡的事了。坐上後座,腦中閃過一段荊軻刺秦王時所唱的「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喂!」她似乎很得意的樣子「兩隻手要抱住我的腰啊!」

「什麼!」我真是受不了她「不用吧!放心!我不會掉下去的。」

「好!如果你不抱住我,我就把你踢下去!」

『妳兩隻腳都在踏板上,怎麼踢?』我心想。

「我可以停下車來再踢你下去!」她說。

天啊!她真的猜的到我在想什麼,我只好乖乖伸出手抱住她的腰,一路上許多人看著我們,我不得不把頭低下去避開他們的眼神。,最後,在過馬路時,有一群幼稚園的學生在斑馬線上看到我們,不停地指著我說說笑笑地。更可惡的是,她竟然還向那群小孩子打招呼。雖然我沒有鏡子,但我猜得到我的臉一定紅了,我想,她該不會是在報復我早上的「吃豆腐事件」吧!真有點秋後算帳的感覺。突然,她停了下來,我差點重心不穩往她的背上撞去。

「幹嘛!」我抬起頭說。

「前面的上坡很陡耶!」她說。

我探出頭看了一下前面,陡我還覺得不會,這斜坡倒是很長的一段。「妳怎麼騎來這裡,有另一條比較直的路啊!」我說。

「我剛剛少轉一個彎就這樣囉!」她說。

「好吧!換我載妳!」我趕緊下車,像解脫了一般說著。

她皺了一下眉,不甘心地說「好吧!」

我把裝電腦的盒子裡的肩帶拿了出來扣在盒子上,然後叫她把肩帶斜掛在身上。坐上塑膠墊,握住手把,我終於不用在低著頭了,她坐上後座,乖乖地兩隻手抱著我的腰。騎上坡雖然累了一點,但至少比剛才好太多了,可是她的頭靠在我的背上,讓我覺得怪怪的。

「喂!妳幹嘛把頭靠在我背上啊!」我說。

「喂!那你騎斜坡耶!我的『重心』又在前面,當然往前靠啦!」

『那妳乾脆去做消胸手術好了!』我心想。

這時,她卻用手指用力捏了一下我的腰,我痛得差點把手把丟掉。不久,終於看到飯店了。

「腳踏車放哪?」我問。

「大門右轉騎進去。」她說。

我騎了過去,果然有一個人在那看著許多腳踏車,我以前都沒發現有這地方。

還了車,我們走進大廳,我站在電梯前按了上樓的鈕,她卻把我拉到櫃臺。「幹什麼?」我問。

「拿鑰匙囉!」她說。

「鑰匙不是在妳身上?」我問。

「哪可能,那種卡片一樣的東西很容易弄丟的!」

「那妳是騙我囉!」我說,她只裝傻笑了笑,沒有回答。

『妳﹍﹍妳﹍給我記住』我只敢在心裡想這句話。

回到房間,她開始向我報告她一天的行蹤,還有花了多少錢、看到什麼有趣的事、幫一位老阿媽撿東西﹍﹍機哩呱啦一直說著。

「那錢夠嗎?」我問,然後從水壺裡倒出一杯水喝著。

「夠啊!還有點太多呢!」她盤坐在床上說著,手上玩弄著她今天買的小玩偶,小小的,大概比手掌小。

「喂!妳先洗澡吧!等一下我們出去吃飯。」我說。

「不!不!你先洗,不然我洗完澡還要在門外等你,我才不要呢!」

「我洗澡不用浴缸的哦!地板會濕掉喔!」

「怎樣?」她問。

「那妳就不能在浴室內換衣服喔!」我說。她點了點頭。「那妳等我一下,我先去買個V8。」我說。

「為什麼?」她睜大眼睛問。

「好偷拍妳換衣服啊!」我笑著說。

「你這﹍﹍」她拿起床頭的枕頭說「大色狼!」語畢,枕頭已經「狠狠的」貼在我的臉上,還好眼鏡沒被她打歪。七點多,我們到了飯店附近的街道,有一條路上有許多賣吃的餐廳,這是她今早騎腳踏車閒逛時發現的。我們找了一間火鍋店吃火鍋。吃完後,她原本要拿我給她的日幣結帳的,但被我檔了下來。

「這個可以跟公司報帳,只要有收據就行了,不用付錢啦!」這是實話,公司包辦我所有吃、住的費用。接下來兩天,我們兩個買了本旅遊指南,就這樣兩個人在附近幾個城市東逛西逛的,還找了家溫泉旅館住了一夜,享受了道地的日本溫泉,那還是個男女混浴的浴池。

我泡在浴池裡,浴池周圍是用許多假石頭做成的假山圍起來,做得十分漂亮,可能是因為今天不是假日吧!旅館裡的人不多,目前在浴池的只有我一個人。不久,她也進來了,身上緊包著一條白色毛巾,要不是她用毛巾這樣緊包著,還看不出她的身材好到那地步呢!她慢慢泡進浴池裡,然後移動到我身邊來。

「哦!身材不錯哦!可惜隔了一層毛巾。」我說。

「哦!是嘛!好吧!本姑娘今天心情好,解下毛巾給你瞧瞧。」她說完,真的伸手解下毛巾,我先是一陣吃驚,後來才發現,原來她還穿了件泳衣,我露出滿臉的不屑。

「幹嘛!大色狼!我夠犧牲了哦!」她說「你可賺到了!」

「去!」我說「不然我現在還給妳!」我站起身來,用手把原本繫在腰間的毛巾,也給他用力扯下來,她嚇得用手遮住臉。我走到她面前,拍拍她的頭說:「幹嘛嚇成那樣,我有穿泳褲啦!」

她聽我這麼說才小心地從指縫間看著我,看她那驚魂未定的樣子,我不禁笑了出來,笑到後來覺得有點頭昏,才又坐回浴池內。結果她突然從我頭上倒了一桶池水,我差點以為要被煮熟了。當然我不甘心啦!但也沒她狠,我只從她脖子後面也倒了一桶。最後,我們秉著「冤冤相報何時了」的心理,決定改成「猜拳」定輸贏,輸的必須被對方倒一桶熱水,還好,這遊戲在我們兩個都被熱昏之前結束了。

隔天,我們到旅館後面的一座小山中的小徑走著,原本不打算出發了,因為天空開始飄下細雨,但旅館老本卻告訴我們說這種天氣去才好,他說這種細雨的天氣中,走在那小徑裡,會有意外的發現。她一聽說會有「意外發現」就催我和她一起去看看,實在被她吵的受不了了,我才無可奈何的和她去。

走進山中,先是一段有階梯的上坡,走上去後有一間頗有歷史的廟,我想去看看供奉什麼,她卻一直叫我走慢些,因為我們只有一把傘,而拿傘的我走太快她就會淋到雨。後來,經過我這看不懂日語,和她那懂得日語的人討論結果,我們對這廟所供奉的東西結論是「不知道」!呵呵!多不負責的結論。

我們又繞著廟旁一條小路走上去,沒有階梯,只有用竹子在陂面上勉強做出階梯的樣子,小徑的左右全是竹子,雨打在竹子上發出「咚!咚!」的聲音,和遠處斷斷續續的鳥鳴呼應著。走到一半,她突然滑了一下,我趕緊捉住她的左手撐住她,她看著我笑了一下,顯的很不好意思的樣子。

「腿軟啊!」我笑著說。

「是被你嚇到啦!」她說。

接下來我的手並沒有離開她,依然緊緊握住她的手,也許該說是「牽」住她的手。她沒說什麼,只說「你別滑倒啊!我可捉不住你。」我們繼續在這雨中的小徑走著,一路上除了竹子,還是竹子,我們卻沒人說要回去,只在這小徑間不停走著,我突然想到那天下午公園我們坐在長椅上時,我曾經想過要和她走在只有我們兩個人的小徑,如今雖然不在歐洲的林間,但確實是在只有我和她在「竹林」間走著。想到這兒,我不禁臉上露出了笑容。但我趕緊把笑容收斂起來,怕被她看見。我轉過頭去看她,只見她低著頭臉上掛著笑意。不久,我們走出竹林,來到一座小平台,我們站在上面向城市的方向望去,有一道彩虹就在那裡。

「這彩虹台灣看的到嗎?」她問。

我沒回答她,只知道我們的手到回旅館為止一直牽著。

早上,我醒過來,只見我床腳附近有一團白影,等我戴上眼鏡,才知道是她坐在那邊,她背對著我,似乎在看著窗外,我看看床邊櫃子上的手錶,才五點半呢!平常她不可能那麼早起的。我掀開棉被,在床上坐起身子看著她的背影,她發現我醒來了,回過頭看著我,那一瞬間,她的右手拂過眼角,我彷彿看到了一滴眼淚。但在她臉上,卻又是掛著愉快的笑容。

我坐到她的身邊看著她說:「妳沒事吧!」

她突然笑了出來說:「怎麼會有事,兩個禮拜來吃住全都花你的錢,高興都還來不及呢!」

她說完,繼續維持著那故作堅強的笑容。她這一說我才想到我和她已經在一起過了兩個禮拜了。我微笑著說:「那咱們這白吃白喝的白小妹(她不姓白喔!),今天還會聯絡妳家人嗎?還是他們又不在家呢!」

「嗯!可能吧!」她的神情轉為落寞了,這和她以前不同,以往我這樣問,她都會裝出一副認真的樣子說:「難說喔!真傷腦筋!」

「喂!幹嘛一早臉臭臭的,打起精神來,我去洗臉刷牙囉!」

說完,我拍了拍她的肩膀。走進浴室,我站在大鏡子前刷牙,她突然走了進來說要和我一起刷牙,我點點頭。她進來以後,拿出我買給她的牙膏、牙刷,和我一同站在鏡前刷牙。她突然含住牙刷,忍住笑似的指指鏡中我的臉,我轉過頭看著她,她拿下牙刷忍著笑說了一句:「你的泡泡好多,快掉下來了。」說完,她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結果她的牙膏泡沫噴了我滿臉都是,而我不知怎樣,也跟著笑了出來,同樣地她的臉上也全是泡沫了。後來我們各拿了條毛巾替對方擦著臉上的泡沫,有一瞬間,我們幾乎同時停下手來,只盯著對方的臉看,不過,那真的是只有一瞬間的事。接著我們到樓下餐廳吃著早餐,今天的早餐,她特別的安靜,幾乎不說話,這時,我才發現自己是多麼習慣耳邊有她說著話。

「快八點了,我要出去囉!」我對她說。

「嗯!」她點點頭,在我要叫服務生結帳時,她卻突然叫住我。

「可不可以﹍﹍今天把你的電腦借我。」她小聲地問著。

我看了她一下,然後說「可以啊!反正今天要用的資料搭檔那邊有了,就借妳吧!」我把電腦推到她的左手邊。

「謝謝!」她看著我說。

「那妳要電腦幹什麼呢?」我問。

「這是秘密哦!」說完,她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算了,管她幹什麼,她能這樣開心就好。下午五點,天空下起微微的細雨,我不想讓手中的資料濕了,於是了部計程車回飯店去。才走進大廳,她就跑了過來,抱住我的右臂,靠在我的身邊拉著我往電梯走。

「快!快!」她露出開心的笑容催促著我。

回到房間,她還幫我從衣櫃裡拿出一套西裝來。

「幹嘛?」我站在書桌旁看著她問。

她臉上依舊掛著笑容走到我面前說:「今天要慶祝一下啊!」

「慶祝什麼?」我一臉茫然地問她。

「你不知道啊!」她似乎有點吃驚,但隨即又露出笑容說:「沒關係,沒關係,等會兒你就知道,總之現在先去洗澡,一定要好好洗喔!還有頭髮也要洗,知道嗎?」她像在交代小孩子似的對我說。

我點了點頭,她才滿意地走出房間。我該不會是要被她捉去賣了吧!不然幹嘛叫我洗乾淨。等我換好衣服,她又對我僅有的五條領帶選了半天,她選了一條藍色的說:「這才有男人味!」然後,我又在房間外等她,差不多過了四十分鐘後她走了出來,穿著一件紫色的晚禮服,脖子上戴著一條白金的項鍊有一個K 金的墜子,而她的長髮以最舒服的姿勢披垂在她的肩上。她拉著我進電梯,然後說今天她要請客。我想,請客的錢還不是我出。我們到了樓上的餐廳,也就是我們第一次吃晚餐的餐廳,兩人熟練地點著菜,我們還是點了上次點的牛排,只是我一直記不住叫什麼。

「妳今天真的很漂亮。」這是我今天在餐桌上對她說的第一句話,她看著我,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好美,真的好美。

八點半,我們吃完了牛排,依舊喝著柳橙汁,我問她要不要叫甜點,她卻叫我等一下。不久,,有一個人走上鋼琴演奏的圓台,用麥克風說一些著我聽不懂日語,然後,幾乎全餐廳的人目光全轉到我們身上而且向我們熱烈的鼓掌。接著,有個服務生推了一個小推車過來,上面放著一個蛋糕,插著兩根紅色的蠟燭分別是「3」和「0」的形狀,然後服務生小心地把蛋糕放在桌上。

「生日快樂!你三十歲囉!」她開心地說。

餐廳的燈光也在這時暗了下來,整個餐廳中,蛋糕上的蠟燭成了最亮的兩點。鋼琴聲也在這時悠悠地傳了出來,四周的聲音也全靜了下來,只留著鋼琴的音符在跳躍,我仔細一聽,原來在彈著「生日快樂歌」。而她,就坐在我的對面,隨著琴聲,她柔柔地唱著生日快樂歌,透過燭光,我看著她充滿笑容的臉龐,在她溫柔無比的歌聲中,不知不覺,眼眶的水分變的太多,模糊了我的視線。仔細想想,自己也有十年沒有人替我慶祝生日,甚至說聲「生日快樂」的人也沒有。等琴聲漸逝,等她的歌聲停止,餐廳的光線才又慢慢亮了起來,我趕緊拭去就要掉落的眼淚。

「幹嘛!」她微笑著說「感動的想哭啊!」

「不是!」我也微笑著說「我打哈欠!」說完,兩人都笑了。

她叫我趕緊許個願,然後我和她一起吹熄蠟燭。

「嘿!你許什麼願啊!」她好奇的問。

「不能說啊!說了就沒效了!」我說。

她聽我這麼說,有點失望地說:「小氣鬼!」

「喂!」我從西裝口袋裡拿出個小盒子「這個送妳!」我把盒子放到她面前。

「這是什麼?不會裡面放戒指吧!我還不打算嫁喔!」她拿起盒子看著說,然後她慢慢打開盒子,裡面放了一支手錶,紫色的錶帶,不同層次的紫色渲染著錶面和錶框,錶面裡鑲著一顆小鑽石,整個錶面因此顯的耀眼。

「哇!好漂亮!謝謝!」她高興地看著錶說「而且和我今天的衣服搭配呢!」她很快地把手錶戴在左手腕上,然後舉起左手向我搖一搖說:「漂亮嗎?」

「漂亮,手錶因為妳所以變的更漂亮了。」她聽完,露出了害羞的笑容。今夜的日本特別美,因為有她的笑點綴著。

「那我呢?漂亮嗎?」她問。

「妳因為手錶的陪襯,更吸引人了!」我說。

她呵呵地笑了出來,然後反覆地摸著手錶。我們把桌上的小蛋糕切成四塊,我和她各吃了兩塊,由於奶油很多,依據她的說法,她是「捨身陪君子」。君子?我以為我是他的良人呢!

回到房間,我脫下西裝外套,然後對她說:「妳在這兒換衣服吧!我去浴室內換,妳換好了再叫我!」

「不用了,」她說「你在窗邊的衣櫃換就好了,我在床邊換。」

「妳不怕我偷看啊!」我開玩笑似的說。

「我知道你不會的。」說完,她從衣櫃裡拿了套運動服走去她床邊。「我要換衣服囉!你轉過頭去吧!」

我趕緊轉過頭去看著窗戶,但從窗戶玻璃的反射,可以看見她脫下衣服的背影,我趕緊把視線移回在我手上的運動服,然後以最快速度換好衣服。

「我換好了!」她對我喊著,而早換好衣服的我,這才轉過頭去。她盤坐在她床上,背靠著枕頭,手上拿著一個用紅色包裝紙包著的盒子。「喂!坐到我旁邊來,我有禮物給你!」她高興地說著。我走過去坐在床邊,她卻叫我坐到床上,背靠著她身邊的另一個枕頭,她則緊緊地靠在我的右手邊。

「打開看看。」她把盒子放到我的大腿上。我打開盒子,裡面放著我的筆記型電腦,我轉頭看著她,她卻指指電腦,要我打開電腦,電源一開,不久歡迎畫面又出現,但這次竟然有鋼琴聲。

「鋼琴聲?」我轉頭問她,她伸出食指按住我的嘴唇,要我仔細的聽。那琴聲慢慢地傳遍了房間,琴聲中,我聽到了一股纏綿不絕的情意偷藏在音符間,但卻又有一種悲傷的休止符在裡面點綴著,琴聲大概過了兩、三分鐘後又開始重複。

「如何?好聽嗎?我彈的喔!」她開心地對我說。

「很不錯呢!」我說「不過,妳怎麼用的?哪來的設備?」

「先別管啦!我明天再告訴你。」她說。「快!快!你看螢幕!」

接著螢幕中央出現了張她的照片,照片中的背景是我們去過的公園,她側坐在我們上次坐的長椅上,背後還是有那棵開著黃花的樹,她穿著一件藍色的絨毛衣和一條淡藍的長褲,看來她真的很愛藍色,臉上露著開心的笑容,那種小孩特有的甜甜的笑。

「還有喔!」她把右手按在我放在鍵盤的手上,就這樣按住我的手,移動著畫面上的箭頭,指著照片下的一行字。「思念 是從回憶深處伴著微風而來的熟悉香味」

然後點了兩下,開出了一個新的視窗,裡面是她的小檔案,寫了她的興趣、學歷、喜歡的東西、崇拜的偶像﹍﹍事實上這些她平常就向我說到我都可以背下來了。不過最令我吃驚的是,她還寫下她的三圍。

「33B?」我用不可思議的眼光看著她說。

「早跟你說過我的比32B大了!」她若無其事地說著。

「那妳的姓名和生日怎麼都沒寫?」我問。

「那個不重要啦!我改天再告訴你!」她又用這句避開話題。

接著,她又點了一下螢幕,又開出了一個視窗,裡面有二十多張她的照片,她興奮地指著一張張的照片叫我看,而二十多張照片中竟然有十多套不同的衣服!

「哇!今天妳這樣幫我慶祝生日,我要怎樣報答妳啊!」我開玩笑地問她。只見她聽完我說的話後,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一下。

「有點冷耶!」她說。

於是我把在腳邊的棉被拉上來蓋到腰間的位置。

「可不可以﹍﹍」她轉頭看著我說「可不可以讓我靠在你的懷中,就今晚。」

我看了她一下,她的眼神竟然在這時候顯的十分脆弱,我探尋了那脆弱的深處一會兒,然後微笑著說:「好吧!大哥我今天就以身相許了!」

她看著我呵呵地笑了出來,我伸過右手把她擁入我的懷中,她的臉龐就靠在我的右肩下。接下來,我們開始聊到彼此的小時候,從國小、國中、高中﹍﹍一路說過來,她一邊說著,一邊不停用手向天花板比著,好像那團透明的空氣中,可以看見她腦中的畫面般。而我,卻從她的臉中看見自己十年未動的那泓淡藍的情感。突然,她停下先前的話題,伸手指著電腦螢幕右下方的時間,顯示著AM 12:05。

「十二點五分了。」她說。

「嗯!二月七號過去了。」我說。

「喂!」她叫了我一聲。我低下頭看著她,她也正看著我,在那深深的眸中。「Birthday Kiss!」她說完就把她的唇緊緊貼上我的唇。而我,則把懷中的她抱得更緊。今晚,她依偎在我的懷抱中慢慢地睡著了,我看著她沈睡的臉,脖子下感受著她鼻息的溫度,空氣中正瀰漫著她身上的香味。而那夜我的生日願望是短短的一句---讓她知道我愛她!

隔天醒來,她已經不見了,全部屬於她的東西都不見了,只有書桌上放著我的電腦和一封信,以及壓在信下的十萬元日幣,還有她留在我身上的香味。我打開信封,拿出淡藍的信紙讀著。

『嘿!大睡豬,你可醒了啊!起來時你一定發現我不見了,事實上,我已經在五點坐飛機走了!』我看看手錶,現在五點半了。

『別看錶了!你一定來不及追我的,你很糟糕喔!一個女人從你懷中離開都沒警覺,這樣不行喔!你對我一定有很多疑問,現在我一一解答吧!事實上,我留在日本原來主要是找我老爸,但他做了一些令我生氣的事,我一氣之下就離家出走啦!那時剛好手邊有你的名片,所以就找上你了,事實上你住的飯店是我叔父的,飯店中大概職位高一點的主管都認識我,所以一開始我是騙你什麼被搶之類的事,你先別生氣喔!看完信再說。

所以和你在一起的兩個禮拜,我幾乎沒花到你給我的十萬日幣,因為,我叔父全部會幫我出錢,但你的十萬日幣,我還是拿走了,現在在你桌上的,是我另外領出來的,為什麼特地拿走你的十萬日幣,是想﹍記住遇過你這樣的人,為我做過這些事,現在看到那筆錢,心中還有一份感動呢!

昨天,你生日,也就是二月七日,為什麼我會知道呢!這是因為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在飛機把記事本給我看時,我瞄到你的生日,這令我很吃驚喔!因為我的生日是二月八日,居然可以看到比我早一天生日的人,所以一直印象深刻。你的禮物,也就是在電腦上的那個,可是花了我一個禮拜的功夫呢!我要找攝影師替我照相,找電腦技術人員幫我做處理,才變成昨晚你看到的樣子呢!還有,那首曲子可是我自己譜的喔!那一個禮拜下來很忙呢!所以別以為我只是每天騎著腳踏車亂逛。

記得昨晚,也不是昨晚啦!反正是十二點零五分的時候,我吻了你嗎?因為那時候正是我出生的那一刻呢!二十六年前的那一刻,我出生了,為什麼想吻你,因為﹍﹍二十六年來,我終於遇見一個真正令我心動的人,我怎麼能不把初吻獻給他呢!而今天,也就是我的生日,我許下的願望是-----讓你知道我愛著你(呵!我只「寫」出來,應該還有效吧!)你會不會覺得這願望很傻呢!對了!別以為我每天都比你晚起喔!其實我每天都比你早很多就起床了,我總是坐在床邊看著你睡覺時的臉,但怎麼也無法將你的睡臉和那下流的色狼聯想在一起,呵!別生氣喔!不過,說實在的,我有時也會克制自己別一直看著你,不然,我會忍不住過去吻你的臉。寫到這裡,不曉得怎麼開始回想起我們相遇的種種﹍﹍飛機上幫你找筆、你抱著我跑進醫院、午後的公園,我們同坐在一張長椅上。還有,甚至連被你看到我穿內衣的樣子,現在竟有點懷念起來了,對了!這可是本小姐第一次讓別人看到我的胴體呢!真的好多東西都值的我去懷念,記得你用食指接住了我的眼淚、騎著腳踏車載我的那段上坡、細雨中漫步的竹林,現在手長上似乎還能感受到你牽住我時的溫度呢!還有,一輩子不會忘記,昨晚你吻我時的那股溫柔﹍﹍

說真的,假如昨晚你給我的盒子內是戒指,假如你問我願不願意嫁給你,或許你不會相信,但我真的會答應嫁給你,真的,想嫁給你。四點半了!我想我必須走了,你剛才說了一句「別走!」把我嚇了一跳,原來你是在說夢話,但終究,我還是要走啊!我想,如果未來,我們能再見面,不知會是在哪裡,是在台北的某個街,或是在飛機上,或是在這擁有你我記憶的飯店﹍﹍,但我想,假如我們真有一天能再面對面的見面,我對你說的第一句話不是「嗨!」而是﹍﹍﹍﹍﹍我愛你!

PS:我想,我沒有欠你任何錢吧!我可不能壞了我家從不欠錢的傳統喔!

再PS:記得你說過,從不跟女友以外的人發生親密關係,那昨晚我吻了你,那麼,現在我又是你的什麼呢?^^"

好了!不寫了,再寫下去我就要去補妝了!我可是功率良好的眼淚製造機呢!我想,就再見了!



能再相見

love you

怡秀 筆 2.8 』

「渾蛋!」我邊說邊拭去模糊了視線的淚水「妳還欠我醫藥費呢!」

我征征地站在書桌前,窗外吹進來的風,告訴我今天的清晨,比較冷﹍﹍三個月過去了,我從日本回來也兩個月了,我和她的事一直沒辦法忘記,我把這件事寫了下來,當成一篇小說,題目取叫「思念是從回憶深處伴著微風而來的熟悉香味」。沒錯啊!那是一件發生在我身上的故事,那個人,那件事﹍﹍然後,我用「自在」這暱稱把這小說公布在網路上。

今天,五月的深夜,我有點無聊,上網到聊天室中晃著,不久,螢幕上出現一排字﹍﹍

怡秀:自在,安!

自在:怡秀,安!

自在:怡秀????

怡秀:記得我嗎?日本?飯店?溫泉?:)

自在:是妳啊!妳回台灣了!:)

怡秀:~~三八喔!把我們的事放到網路上,要給稿費~~:)

自在:還說呢!妳還欠我醫藥費!

怡秀:那點小錢!﹍﹍好吧!小妹我請你吃飯,算賠你了!^_^

自在:喂!怡秀!有件事告訴妳!

怡秀:幹嘛???

自在:我愛妳﹍﹍﹍

怡秀:呵﹍﹍^^"

我的雙手離開鍵盤,眼睛看著她在螢幕上的笑臉,思維陷入了回憶,回憶那張笑臉及那個我愛的人。此時,她的笑臉彷彿透過螢幕傳來,她的笑聲隨著窗外的風鈴響起﹍﹍

風從窗口徐徐吹了進來,輕輕地拂了我的臉,而有一股熟悉的香味,夾伴在這五月的風中。腦中,回想起那一夜電腦螢幕上的字: ---------思念是從回憶深處伴著微風而來的熟悉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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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2008-10-23 17:08
她, 76歲,台北市,娛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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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2008-10-23 01:40
他, 49歲,亞洲其他,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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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2008-10-23 00:37
他, 49歲,彰化縣,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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