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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三閭
作者: 藍色的星空	日期: 2013.02.11　　天氣: 　心情:

我從來就不後悔。

打從接任三閭大夫那天開始，我就知道已經無法回頭了。

我並不怨恨張儀，雖然我知道楚的滅亡是他一手所造成。

但我們同為君王身旁的策士，各為其主、各有天命。就只能怪自己能力不足，無法勸諫懷王。

那是我的過失，我從不懂得怨恨別人。

「你何必把自己弄得那麼窮苦 ? 」在渡口的漁人滿臉同情。

「照自己想做的，不一定是最好的結果。」鄭詹尹捧著算命用的龜甲，道出無奈。

「但至少還是要相信自己的意志。」我微笑。

是的，任何時候，我都盡量保持著微笑。我知道苦悶改變不了什麼，在我完成離騷後，這番體悟更是加深了不少。我身邊總是有不少神靈，我看得到祂們，卻從來沒有跟祂們說過半句話。

因為祂們總是微笑地保持沉默。

「所以，你打算離開 ?」宋玉一直都是支持我的。

我一直都知道。

但現在有個人在等我，我非離開不可。

「王有他處理國事的方針，我在勸阻也是沒用的，況且如今我已經不是三閭了，也就沒有立場在待在楚國。」我打包著行囊，沒有一絲怨恨。

「天命指向秦地，這樣的情勢並不是我可以改變的。」看著星斗，西方主位正大放異彩，光芒奪目。

「但，天命不是應該可以改變的嗎 ? 」宋玉頓了頓。「秦國如此蠻橫，民怨四起，目前雖看不出百姓的異狀，但總有一天一定會有人起命反抗 ! 」

「天命所歸，人在命運前的渺小是微不足道的。」我將行囊捆在背後，繫上當初英招送我的長劍，湘君夫婦的玉墜還在我的腰帶上未曾卸下過，手腕上還有君儀用薺草編織成的護飾。

「我曾努力的嘗試改變天命，但總是事與願違。我已經盡了我最大的努力，君儀和你都是有目共睹。」
君儀和宋玉一樣，跟隨我多年。

但君儀很不一樣，在我參與幾次大大小小的戰爭中，她便跟隨我出生入死。她的劍術強得令我無話可說，幾次敗仗能全身而退，是靠著巨靈神的庇祐、三足鳥的神行、最重要的，是她令人不得不信賴的劍術。

「你一個女孩子家，隨著我到處跑東跑西的不怕惹人閒話阿 ? 」我說

「….」君儀。

她毫無埋怨，就連張儀的刺客來時，也是她第一時間為我擋了一枚毒箭。

在我撤離的最後景象，是一個血?滿身、劍舞不曾停卻的身影、還有縱橫滿面的淚痕。

那是我第一次看見她流眼淚，也是最後一次。

我不只一次的向身邊的神靈求援，但它們給我的，仍是那無窮的微笑。好像四周的事與祂們完全不相干。

多年後，我明白了。因為天命無可牴觸，雖然可以扭轉，但卻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夠多了 ! 真的夠了。」我拍著宋玉的肩膀。「我的天命已經結束了，但你的天命才正要開始。」

「阿 ?！」

君儀喪命讓我十分的耿耿於懷，雖然我知道這也是無可挽回的命數。

但，那又怎樣。上天剝奪了我扭轉一切的力量，卻沒奪走我傷心的能力。

有那麼幾次，我似乎又看到了君儀藏身在隨側於我身邊的祂們之中，默默的微笑著。她是那麼不習慣說話的，這樣的環境也許是最適合她的吧。

每當我想到這，心情就漸漸的開朗起來。
有一次，我在江邊唱起了剛完成的”少司命”。她只是一個勁的聽，然後靜靜的睡著。那次，北邊的天上還掛著夕陽。

「如果，我不是三閭大夫有多好。」我感慨。

「我的天命？」宋玉還是一臉茫然。所以我都一直說他蠢。

「甯正言不諱，以危身乎？將從俗富貴，以偷生乎？甯超然高舉，以保真乎？將哫訾栗斯，喔咿嚅，以事婦人乎？甯廉潔正直，以自清乎？….」我沒有再理會他。轉身離開了臨時安身的居所，留下苦惱的宋玉。

汨羅江，岸邊。

風越來越大，就連浪濤都被捲起三丈之高。

我看著身旁的君儀，她還是一如往常的站在我身邊，不同的是，她雙腳並不沾地，虛無的漂浮在空中，讓有想過去抱她一把的衝動。但我沒有，因為那是徒勞的。

等我許久的人就在面前。

他姓李，名白。

是什麼樣的力量驅使我來到此地，我不明白。但我知道這將會是一個又一個的故事在週而復始，天命一向如此。

「到底，你還是來了。」他開了口。

「是的 ! 我來了。」我省下問他是誰這樣累贅的話。我很清楚，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想知道千年後的你是怎樣輝煌和不可一世嗎?」李白拖著一把長劍，猛力一劈。江水希哩嘩拉的被一分為二，濁浪排空，就連我身旁的神靈也驚嚇得躲到一旁，只有君儀仍是安然的站在我身邊，看著我。

我沒有多什麼，只是解下腰間英招送給我的那把紀念品。象徵性地朝江水劈了個一劍。江水並沒有被分開，就連多餘的浪花都懶得捲起。

「想不到，自己是這麼的不中用」我自嘲，看著劍。

是阿。就連張儀這樣的腳色都無法擺平，究竟自己的天命意義何在 ? 我真的搞不清楚。雖然是無法扭轉的一切，卻仍無法真正釋懷。

「所以你來到這。」李白將劍拋向江中，用劍氣隔空寫下三個字。

蜀道難。

「我明白了 ! 」我頓時恍然大悟。

我的人生價值不應該一直在社稷中打滾，又或者，自己應該在家鄉和君儀快樂的完成九歌，與此終老。

千年、萬年後。自己的模樣會是如何 ?我很好奇。

站在自己的塑像前憑弔自己，那種感覺豈是僅僅五味雜陳可以形容。

「我真佩服你。」我走向前。

「好說了。」他也向前。

英雄尚且惜英雄，何況是對自己。

我們錯身，眼神彼此交會。

風浪更大了，我漸漸隱身其中。

就在那麼一瞬間，我又看到了，君儀高興的舞著劍的模樣，還有夕陽下”少司命”的歌唱中她沉睡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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