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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子傳-第捌章 (二) 《前一篇 回他的日記本 後一篇》 莊子傳-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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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莊子傳-第捌章 (三)
作者: 玉竹劍虹 日期: 2010.02.18  天氣:  心情:
大夢一覺 視死如歸(三)

莊周家的葛屨生意越做越好,家境也漸漸好轉。兒子已經長大成人,完全有能力獨自經營了。按理,莊周與顏玉老兩口也該頤養天年才是。

但是,顏玉總是丟不開手頭的活。他們一輩子過著窮日子,窮怕了,一心想為兒子留下些財富,好讓他成家立業。兒子已經過了而立之年,卻還沒有定下親。

她沒天沒黑地操勞著,身體越來越虛弱。莊周勸她不要過於勞累了,她總是說:「閒著沒事幹,心裡就著急。」

這天,莊周與惠施正在惠施家中談天說地,藺且忽然跑進來說:「先生,師母得病
了!」

莊周一聽,也沒說話,抬腿就回家。惠施也隨後跟來。來到榻前,莊周拉住老伴的手,深情地說:「我早就說過,你要好好休息啊!」
「沒關係,躺幾天就好了。」
「大嫂,你總是放不開你的這個小家庭,就象我放不開天下這個大家庭一樣。你跟
莊兄過了一輩子,也沒有學到他的逍遙啊!」惠施在旁邊說。

「哼!我若學到他的逍遙,他早就餓死了!」顏玉看了莊周一眼,但並無責備之意,卻流露出無限疼愛之情。

「是啊!我這一生,若沒有這麼一位風雨同舟的賢妻,恐怕也不會活到今天。」

精通養生、略通醫道的莊周,知道妻子的病因。他開了個處方,讓兒子到蒙邑買回了藥,親自熬好,端到榻前,讓老伴喝下。

這些日子,他再也不出門了,整天守在顏玉旁邊,給她講一些笑料,給她彈琴,好讓她愉快一些,早日痊癒。

這天,莊周彈完一首曲子,離開幾案,來到榻前,對顏玉說:
「其實,人的疾病與人的心情有很大的關係,並不僅僅是身體不舒服。」
「你又胡說了。」
「真的。不信,我給你講一個齊桓公的故事。齊桓公還沒有稱霸的時候,有一次與
管仲同乘一車到澤邊打獵。齊桓公突然看見一個奇怪的東西從水中冒出來,一閃之間又沒入水中。桓公以為碰見了鬼,驚慌地抓住管仲的手,問道:『仲父,你剛才看見了什麼?』管仲回答說:『我什麼也沒看見。』桓公更加害怕,以為是不祥之兆,專門對他一個人顯現出來。

「回到宮中,桓公就病了。一連數日不能升朝。整個齊國的人都知道了,以為桓公碰上了鬼,得了鬼病。

「齊國有一位士,名叫皇子告敖,不相信有鬼能傷人。他來到宮中,自稱能治好桓公的病。

「侍衛們將他帶到桓公的臥榻邊。

「桓公問道:『世上有沒有鬼?』

「『有。』

「『鬼是什麼樣子?』

「『各處之鬼形狀不一。水中之鬼為罔象,丘上之鬼為峷,山中之鬼為夔,野中之鬼為彷徨,澤中之鬼為委蛇。』

「『委蛇之狀如何?』

「『委蛇,其粗如車轂,其長如車轅,身著紫衣,頭戴朱冠,乃富貴之鬼。它最不喜歡聽雷聲與車聲,一聽到雷車之聲就捧首而立。誰見到了委蛇之鬼,誰就能稱霸諸侯。』

「桓公聽後,釋然而笑:『寡人所見,正是此物。』於是,穿好衣服,下榻而坐,病不知跑到哪兒去了。」

「我可沒有碰見鬼啊!」

「你心裡有鬼。」

「什麼鬼?」

「就是你沒見過面的兒媳婦。」

「……」顏玉被莊周說破了隱痛,便不言語了。

「老伴,你可要想開些。車到山前必有路嘛!你看,我當初比我兒子還可憐,不也娶了你這麼個寶貝媳婦嗎?」

逗得顏玉笑了起來。

在莊周的精心照料下,顏玉的病一天天地好起來了,有時候,莊周還攙扶著她在門前散散步。一家人的心情也暢快多了。

這天,天氣有些陰沉。吃過午飯,顏玉說眼睛有些花,頭有些暈,莊周便將她扶到榻上。一會兒工夫,她便睡著了。

到了吃晚飯的時候,她還沒有醒。莊周過去輕輕碰了一下她的手,沒有反應。又搖了搖頭,叫道:「老伴,起來吃飯吧。」也沒有反應。

他趕忙將耳朵貼到她的鼻前,已經斷氣了。

可是,她的面容,就象睡著了一樣,與往常沒什麼區別。

莊周不相信她已經死了。

但是,她的的確確死了。

她死了,沒有留下遺言。她死了,她自己卻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亡。

往事一件件浮上莊周的心頭。是她,昏迷不醒地躺在路上;是她,用那溫柔的手抹去了莊周心上的孤獨與寂寞;是她幫助莊周度過了一個又一個難關。

她沒有怨言,只有體貼;她沒有索取,只有給予;她沒有享受,只有苦難。

她是莊周的另一半,她是莊周的精神支柱。

如今,她去了,去得那樣匆忙,去得那樣突然。

莊周無法忍受這痛苦的現實。他竟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起來。

莊周的哭聲驚動了兒子與藺且。他們進來一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他們跪在莊周身後,也哭了起來。

臨出葬的這天,惠施來吊。他遠遠聽見有人在唱歌,心中好生奇怪:哪家的人,也太不通情理了,鄰居死了人還要唱歌。

來到莊周家門口,卻覺得歌聲就是從裡面傳出,便更加疑惑。

進門一看,原來歌者就是莊周自己。

他沒有跪著,而是兩腿前伸,屁股坐在地上,顯得十分隨便。好象他面前不是妻子的棺槨,而是一位非常熟悉的老朋友。

他的兩腿中間放著一個瓦盆。左右兩手各執一根木棍,有節奏地敲擊著瓦盆,閉著眼睛,口中唱著歌曲:吁嗟吾妻,已歸天真。吁嗟莊周,猶然為人。

歌聲就象冬天的北風吹過乾枯的樹枝那樣舒緩而低沉。

惠施跪在靈柩前,點上香,行過禮,然後來到莊周旁邊。

他打斷莊周的歌聲:「莊兄,你也太過分了吧!你與嫂子過了一輩子,兒子都這麼大了,現在她得病而死,你卻不哭她一哭。這也就算了,還敲著盆兒唱歌,也太過分了,兒子會怎麼想?鄰裡會怎麼想?」

莊周緩緩睜開眼睛,凝視著面前的棺槨,答道:「惠兄,我並不是無情無義啊!她剛死的時候,我也十分痛苦。一起生活了幾十年,怎能一下子就將她忘記?

「這幾天,我想了很多。人本來並沒有生命,人在來到這世界上之前,是什麼樣子,誰也不知道。人在最初的時候,不僅沒有生命,而且沒有形體;不僅沒有形體,而且沒有神氣。在恍惚之間,產生了混沌之氣,氣的運行凝聚成人形,形體在氣的鼓蕩下產生了生命。老子雲:『萬物芸芸,各復歸其根。』這個根,就是混沌之氣。人的生命與形體來源於混沌之氣,到了一定的時候,就要回到混沌之氣中去。

「現在,顏玉死了,就是回到混沌之氣中去了。她就象一只迷途的羔羊,找到了自己的故鄉。她安詳地熟睡於天地之間,沒有憂愁,沒有煩惱,沒有操勞,我應該為她慶賀。

「因此,她剛死的時候我也象常人一樣哭泣,但是,現在我想通了。我也理解了越人那種歌舞葬禮。

「對親人的死亡,與其灑下使生者傷身的淚水,不如唱一曲使亡靈欣悅的歌曲。」惠施聽罷,搖搖頭,什麼話也沒說。

埋葬了老伴之後,莊周越來越變得少言寡語了。他深居簡出,整日伏案閉目養神,只有惠施來訪,藺且與兒子才能聽到他說幾句話。

一年之後,惠施也死了。

當惠施的門客來通報這一消息時,他只說了一句話:「他也先我而去了。」

顏玉的死,莊周經歷了一個由撕心裂肺到漸趨平靜的內心過程,而惠施的死,他卻完全能泰然處之了。

宇宙是無窮的,而人的生命則是有限的。將有限的生命置於無窮的天地之間,就象一匹白馬駒從牆孔中飛馳而過一樣,是轉瞬即逝的。

人們對待轉瞬即逝的人生,不應該惋惜,而應該順其自然。人,就象自然界的其它生物一樣,注然、勃然,興起而生,油然、漻然,歸虛而死。生化為死,死化為生,都是自然的過程,我們不應當以此為悲。

不僅如此,我們還應當將死亡看作人的真正的歸宿。人來源於虛無之道,就必須回歸於虛無之道。而死亡,就是回歸於虛無之道的最高形式,最徹底的形式。

回想起當年楚國骷髏在夢中對自己說的話。莊周不禁啞然失笑。是的,死亡是不值得悲哀的,也不值得恐懼,但是,對於現在的莊周來說,死亡也不值得喜樂。

因為,畢竟生命是可貴的。忘卻死亡,超越死亡,還是為了讓有限的生命更加愉快,更加充實。以死生為一條,超生超死的真人,就象不再懼怕死亡一樣,也不喜樂死亡,就象不再執著生命一樣,也不厭棄生命。

忘卻生命,才能真正地把握生命,忘卻死亡,才能真正地對待死亡。

人到了晚年,最傷心的就是親戚朋友紛紛謝世,只留孤家寡人在夕陽中獨自享受寂寞與無聊。顏玉死了,惠施死了,莊周的那顆孤獨的心更加孤獨了。

在人世間,他最要好的朋友就剩下梓慶了。他面對著幾案上梓慶親手雕刻的那個飛龍像,就象面對淡泊清靜而又出手如神的老友梓慶。好幾年沒有見面了,創造了如此神奇的藝術品的梓慶不知是否還能工作。他真想去拜訪一下唯一的老友,但是藺且與兒子說什麼也不讓他出遠門,他也就只好作罷。

說來也有點神秘。這天,莊周正在案前端詳梓慶送給他的飛龍雕像,凝視良久,竟然覺得那飛龍騰空而起,化作一股青煙,從窗戶飄然而去。莊周慌忙離案而起,追至戶外,卻見晴空萬裡,連一片雲朵也沒有。

莊周正在心中狐疑,欲進屋看個仔細,卻見一位陌生人身著喪服來到他面前。

那人行過禮後,問道:
「您就是莊周先生吧?」
「正是。」
「梓慶先生已於數日前仙去,定於後日舉行葬禮。先生臨終再三囑咐,務必請莊周先生參加他的葬禮。」
「知道了。您進屋稍歇吧。」
「不用了。我還要去通知先生的其他親朋好友。」
「如此,則不相留。」

送走那位報喪者,莊周急匆匆趕回屋中,一看那飛龍雕像還在,便放心了。

梓慶也許是一位不同尋常的人。他能夠在報喪者即將登門的時刻告訴莊周:我已經脫離了人形,返回混沌之氣中去了。

梓慶肯定會死的,只不過是早死晚死的問題。但是,他所雕刻的那些美的藝術品卻永遠不會死去。梓慶的靈魂就隱藏在這些藝術品之中。望著那並沒有化作青煙騰空而去的飛龍雕像,莊周自言自語道:「梓慶沒有死。」

梓慶出殯的這天,莊周在藺且的陪同下到梓慶家中吊喪。遠遠聽到一片哭聲夾雜在嗩吶聲中隨風飄來,莊周便緊鎖雙眉,對藺且說:
「我聽到這些哭聲,就象聽到那種毫無感情的強作歡笑,令人作嘔。」
「先生,以哭吊喪,人人皆然,怎麼能與強作歡笑相提並論。」
「你聽聽,這種哭聲分明是有聲無淚的干號,是一種程式化、庸俗化、禮儀化的東西,裡頭沒有一點悲哀的氣息。我本來就不贊同以哭吊喪,更不喜歡這種干號。」

說話之間,已經來到梓慶家門口。孝子孝孫身著白色孝袍跪在門前叩頭迎客。一見莊周到來,主持喪禮的儒者低首向孝子問明了來人的身份,便向堂內大聲通報:「學者莊周到!」

頓時,剛剛歇息不久的嗩吶便又齊聲奏了起來,在這莊嚴肅穆而又淒婉傷感的音樂中,儒者領著莊周與藺且穿過院落來到靈堂前。

按當時的葬禮,每來一位吊喪者,都要奏一曲哀樂,吊喪者進香行禮後,則要放聲大哭,而跪在靈柩兩側的死者女性家屬與親戚也要放聲陪哭,一直哭到吊喪者在眾人的規勸下離開靈柩進屋歇息為止。

年過七旬的莊周,雖然自己也隨時都有可能成為別人吊喪的對象,卻童心不泯,決心一改舊俗,讓眾人開開眼界。

藺且侍立一側,莊周來到靈柩前點香行禮。這一切,都是按禮而行。

禮畢,莊周便放聲大哭。
「啊——我的好友梓慶啊——」
「啊——我的好友梓慶啊——」
「啊——我的好友梓慶啊——」

一聽莊周始哭,跪在靈柩兩側的女人們便立刻用蒙頭蓋住臉面,低首哭了起來。但是,莊周只哭了三聲,便自己停住了。他也不等旁邊的人來攙扶,便竟自起身離開靈柩到旁邊的屋中去了。

懷著好奇與看熱鬧的心情來圍觀的眾人這一次可真是看到了意想不到的熱鬧,他們的好奇心也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這是什麼禮節啊!」
「這是對死者的不恭啊!」
「……」
眾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那些正在號哭的女人們也驚奇地揭開蒙頭,眨巴著毫無淚水的眼睛,瞪著這不可理解的一幕。幸好,又來了吊喪者,嗩吶聲又響起來了,女人們清清嗓子,準備新的一輪哭聲。

莊周與藺且進到客房,尋了個空座位坐定,立即便有許多人圍了上來。

「莊周先生,聽說您是梓慶先生最好的朋友,怎麼只哭了三聲就罷了呢?」有人問道。

「哭,本來是表達悲哀之情的一種方式,可是,現在人們卻將哭作為一種毫無感情內容的禮儀。這樣的哭是裝出來的,我覺得毫無意義。

「你們看,那些來吊喪的人,他們表面上哭得多麼傷心啊!有的象是父母死了,有的象是子女死了,但是,他們何嘗是真心哩!」

「那麼,您與梓慶先生是莫逆之交,您總會有真情吧?」有人故意刁難。

「梓慶來到這個世界上,是順應時勢;他離開這個世界,也是順應時勢。人生就象一場夢,並不值得留戀忘返。死,就象是大夢一覺,就象是回歸故鄉。因此,我的好朋友死了,我一點也不覺得悲哀。」

埋葬了梓慶,在回來的途中,師徒倆順便到惠施的墓前看看。

墳上的草已經長到一寸多高了,在微風的吹動下輕輕搖擺。也許,它們就是惠施的軀體變化而成,要不然,為什麼莊周看見它們,就在眼前浮現出惠施那談笑風生、口若懸河的面龐?

莊周默默地站在墳前,回憶著他們倆共同渡過的所有時光。

「先生,自從惠先生仙逝之後,您幾乎不開口說話了,這是為什麼?」藺且問道。

「藺且,我給你講一個故事。有一個楚國郢都的人,以捏白善土為生。有一次,他將泥點濺到了自己的鼻尖上,這泥點就蠅翼一樣薄。於是他就請他的好朋友匠石用斧子將這個泥點砍掉。匠石操起斧子,『呼』地一下砍下去,真是運斤成風。郢都人鼻尖上的泥點被砍得無影無蹤,而他的鼻尖卻沒有受到任何傷害。而最妙的是,郢都人站在那兒,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後來,宋元君聽到了這個故事。他想辦法將這位匠石召進宮中,在自己的鼻尖上抹了一塊泥點,讓匠石為他砍掉。

「匠石聽後,哈哈大笑道:『大王,我雖然有如此高的技藝,但是必須有一個對像與我配合。我的朋友郢都人已死,我再也無法表演這種技藝了。』

「自從惠公死後,我言談的對象就沒有了,我何須開口。知音已死,琴有何用!」

也許是受了些風寒,也許是別的什麼原因,莊周自從給梓慶送葬、途中看了看惠施的墳回來之後,便一病不起。

病情一天比一天重,他茶水不進,整天昏迷不醒。藺且與兒子已經在暗暗為莊周准備後事了。

「叮噹!叮噹!」

院子裡有什麼聲音吵醒了莊周,他掙扎著爬到窗前,看見木匠們在做棺槨。

藺且進來了。他一見先生醒了,高興地說:
「先生,您可終於睜開了眼睛!」
「這院子裡是……」
「先生,您這一次可病得不輕啊!無論如何,我們得有個準備。萬一有個三長兩短,……」

「藺且,我死後,不舉行任何葬禮,也不要棺槨。人們將我抬到山上荒蕪人煙的地
方,隨便一扔就行了。」

「這怎麼行啊!我們也沒有窮到這個地步!再說,沒錢,就是借債也要為先生舉行隆重的葬禮。您這一生夠坎坷了,就讓您享受一次吧!」

「藺且,這就錯了。你還不是我的好弟子啊,不能完全理解我的心思。我並不僅僅是為了節約,我更是為了讓我的軀體早日溶化於自然之中。我以天地為棺槨,豈非天下最大的棺槨?我以日月為葬璧,晝夜陪伴著我,豈非天下最長久的葬璧?我以星辰為珠寶,豈非天下最美麗的珠寶?我以天地間的萬物為齋物,豈非天下最多的齋物?大自然給予了我最好的葬具,難道還用你們操心嗎?」

「先生,將您扔在山上,我害怕鳥雀吃您的肉啊!」說著,藺且不禁流下了眼淚。

「看,像個孩子似的!扔在山上,怕鳥雀吃我的肉,埋在地下,就不怕螻蟻吃我的
肉嗎?」

「這……」

「你這分明是將我的肉從鳥雀口中奪過來,送給螻蟻嘛!難道你偏愛那螻蟻嗎?」

藺且無話可說了。

入夜,莊周做了一個夢。

他夢見自己變成了一個少年。但是,不是在蒙澤邊玩耍,而是在楚國的沅湘之地與蠻子們一起唱歌跳舞。顏玉在那兒,惠施在那兒,梓慶在那兒。奇怪的是,漁父在那兒,母親也在那兒。

在一片曠野上,綠草如茵,陽光明媚,所有的人手拉著手,所有的臉上都充滿著幸福的光芒。

他夢見自己變成了魚,在海中自由自在地游泳。他又夢見自己變成了鳥,在空中自由自在地飛翔。

醒來之後,眼前只是一片黑暗。

他摸索著起了身,穿好衣服。輕手輕腳,免得驚動守在一旁的藺且與兒子。為了避免那不必要的葬禮,也為了尋求夢中的一切,他決定象青年時代南游楚越那樣不辭而別。

他要到太陽運行的南方去。他要象「逍遙游」中的鯤鵬一樣,到南國去尋找那自然的天池。

第二天,藺且與兒子發現莊周不見了,便四處尋找。

十天過去了,沒有蹤影。
一月過去了,沒有蹤影。
一年過去了,沒有蹤影。

一代學者,就象他的先師老聃西入流沙、不知所終一樣,永遠沒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因此,沒有人知道他是什麼時候死的,也沒有人知道他死於何地。

不過,這對於後來的學者來說雖然是一個謎,而對於莊周來說卻是一個自然的事實。

無論何時,無論何地,他的死,就象他的著作的最後一個字一樣,給予後人的,是無盡的智慧,無盡的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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