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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天也孤獨 《前一篇 回他的日記本 後一篇》 遲來的送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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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失調的琴音
作者: author 日期: 2010.10.03  天氣:  心情:
  阿雅是個護士,而且,有個外號,叫「夜班護士」。
  護士比起其他職業,有個很辛苦的部份,就是她們要輪值「夜班」。
  因此,每一個月,那夜班表一下來,總是會引起一陣雞飛狗跳。
  那時,阿雅就會變成一個「搶手人物」!
  這原因,只為了阿雅,是個不折不扣的夜貓子。
  白天總是沒精神,但一到晚上,眼睛瞪得比她養的貓,咪咪,還要大上許多……
  所以,除非是護士長那裡,實在不好交待,否則,她的白天班,總是儘量地往夜班挪!
  醫院的夜晚,樓下和二樓門診,很安靜,安靜得有時候,連護士都毛骨悚然。
  急診室和住院部,就完全不同了,那熱鬧的情況,不比白天稍遜。甚麼上廁所的、打呼的、洗澡的,洗衣服的,泡泡麵的,泡茶的,林林總總,簡直像個大雜院。
  這一天,阿雅值的是二樓的班。
  因為有棟住院大樓,部份在整修,所以,有些住院患者,暫時移到了這棟門診和急診樓的二樓,和一些夜間門診,排在一起。
  於是,阿雅到了二樓。
  如方才所說,有住院患者之處,就是小型的大雜院。這暫遷的二樓,情況好點,沒那麼吵雜。
  到了更晚一點,大約十一二點時,住院部的患者們,也漸漸安靜了下來。
  其實,值夜班,除了一些定時送葯的例行工作之外,比白天清閒了許多。阿雅經常利用這段時間,作些自己的事……當然,這要稍微注意一下,總不能老被抓到在偷看下載來的迷失檔案或美國達人吧?
  這是阿雅喜歡值夜班的另一個原因。要換成白天,忙都忙死了,想摸魚?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但在安靜無聲的深夜裡,甚麼事,都有可能發生的,對吧?
  今天夜裡,也一樣。
  過了十二點,偌大的走廊,忽然安靜得好像沒人存在一樣……
  阿雅和同時值班的阿英,換了個眼神,就想摸點魚了。
  其實,這也沒甚麼,不就是很無聊嗎?偏偏那些管理高層,好像不食人間煙火一樣,完全不瞭解偶爾摸下魚,對一份充滿忙碌和壓力的工作,有多麼地重要……
  「上次看那個小帥哥,進二十強沒有?」阿英問。
  阿雅聳聳肩:「昨天剛下完,還沒看呢……」
  說著,她拿出了剛在網路上拍到的,最新MP5,支援多種影片格式,實是值夜班者,摸魚必備的最新裝備。
  正準備看時,阿雅忽然,豎起了耳朵,問:「咦?那是甚麼聲音?」
  阿英沒在意,心急地說:「深更半夜的,會有甚麼聲音?快放啦……我等著看呢。」
  阿雅又側耳聽了一會兒,似無發現,便重新將精巧的儀器拿出來。
  別看它小,足足超過四吋的螢幕,簡直可比小臺的迷你電視機。
  阿雅按了開關,正等著選檔……
  忽然,她又猛地擡起頭,表情驚異:「咦?那聲音,我又聽到了……」
  阿英沒好氣地說:「應該是,有人半夜上廁所啦……」
  阿雅搖頭:「不是,那明明是從樓下傳來的……琴音。」
  「琴音?」阿英嚇了一跳。
  這家醫院,有點特別。在一樓的中庭,放了一座鋼琴。
  常常會有志工,定期在那兒彈彈唱唱的,感覺在冰冷的醫院裡,好像也多了點文化似的。算是這家大型連鎖醫院的特色。
  「真的假的?妳妳妳……可別嚇我!」阿英別看人高馬大的,其實膽子超級小,看到蟑螂的第一個反應,就是跳到椅子上大叫。
  阿雅很肯定地說:「我哪有騙妳,不信,妳自己聽……」
  她暫時把播放器關掉,又停止了動作,和阿英兩人,像玩木頭人一樣,一動不動……
  果然,從通往樓下的樓梯間,隱約傳來了一陣陣,若有若無的琴音!
  聽那音調,彈的曲目,是一首很耳熟,但阿雅不知道是誰作的古典鋼琴曲。
  熟練的琴音,偶爾會有一兩個音符,略為走調,宛如有人在練彈那般……
  琴音說實話,整體而言,還是蠻好聽的。
  但阿英的臉色,卻倏地變得慘白,宛如見了鬼一樣!
  「這這這……三更半夜的,誰誰誰……還會在中庭彈彈彈……彈鋼琴?」
  阿雅也覺得一股冷氣,好像從尾椎往脖子上吹,但還是強自鎮定,正了正隱隱微顫的表情,說:「我們這醫院,可是有菩蕯保佑的,妳……可別亂想啊!」
  「我哪有亂想?」阿英縮著身子,指了指阿雅:「這琴音,還是妳先聽到的。現在,我也聽到了……哪是甚麼亂想?」
  阿雅又側耳傾聽了一會兒,那琴聲,越發在死寂的環境裡,顯得清晰起來……
  阿雅嘴裡要阿英別亂想,但她心裡,卻也忍不住發毛起來。
  在這一瞬間,她好像和阿英,置身於另一個時空之中……
  一個死寂的,詭異的,只有偶爾會走點調的琴音,飄飄而來的孤獨時空!
  阿雅搖搖頭,努力將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甩掉,故意大聲地說:「沒事,應該是有人,在樓下中庭彈鋼琴啦……喔,對了,別忘記,樓下左側拐角過去,就是急診室和急診手術房了,可不是沒人在喔。」
  阿英可不是菜鳥,哪會信這個,於是反駁:「拜託,急診部,還會有人有心情,在這三更半夜彈琴?我來這裡四年了,怎麼從來也沒聽說過?反而是……上次,二樓內層菩薩堂,有個志工師姐說的話,難道妳沒聽說過?」
  阿雅皺皺眉,明知道不該好奇,但還是忍不住問:「甚麼話?」
  阿英的表情,充滿驚懼,但是,卻很認真:「她說,醫院放那麼一座鋼琴,就是要撫慰生病的靈魂,甚至是往生的靈魂,讓他們安祥,平靜,前往他們該去的世界……」
  阿雅越聽,越覺得身上冷颼颼的,忍不住埋怨:「她是菩薩堂的師姐,當然是這麼覺得啦……但從妳嘴裡說出來,我怎麼覺得有點嚇人啊?」
  阿英哆嗦了一下,趕緊撇清:「明明是那半夜傳來的琴音,有點詭異恐怖,哪是我要嚇人?」
  阿雅這一聽,可就犯了倔性,將播放器放好,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阿英又嚇了一跳,趕忙問:「阿雅,妳妳妳……要幹嘛?」
  阿雅一轉身,就往樓梯間走去:「我還真不信了咧!這就去瞧瞧,誰在半夜,跑到中庭去彈琴!總不會是鬼吧?」
  阿英本來想伸手拉她,但阿雅那一句「不會是鬼吧」的話,卻嚇得她又縮回了手。
  阿雅算是個膽子大的女孩,真的獨自走下了冷清的樓梯,往樓下而去……
  但這深更半夜裡,傳來的琴音,實在是太過詭異。
  阿雅嘴裡好強,走在樓梯間,越接近一樓,那琴音宛如越加清晰,讓她的心臟「噗通噗通」,跳得好像在給那琴音打節拍一樣……
  樓梯門前,阿雅強自鎮定心神,深深呼吸了幾口長氣,再唸上幾聲菩薩名號,然後推開樓梯門,往中庭而去!
  為了節約能源,沒人的中庭,燈火全熄,更加透出一股比墳場還死寂的安靜……
  只有中庭外的夜光,隱隱地斜照進來,讓阿雅一眼,就注意到了鋼琴所在。
  正在前進的阿雅,忍不住倒吸了口氣,停住腳步!
  她覺得全身,好像被電到了那般,麻酥酥的,一點兒力氣也使不上……
  因為,她真的看到了,在那中庭的鋼琴前,坐著一個小小的,模模糊糊的影子!
  「難難難……難道真的是是是……」
  阿雅想自己對自己說話,壯壯膽。卻發現,自己不但結結巴巴的,而選擇要說的話,偏偏又是現在這種情況下,最讓人駭異的蠢話!
  最後一個「鬼」字,還沒說出來,那小小的影子,彈到了一個常犯的錯誤,雙手擡起,身子往旁邊偏了偏,感覺上,竟像是故意彈錯一樣。
  但是,也正因為如此,慘淡的夜光,照到了他的臉上,讓阿雅看清楚了他的臉龐……
  阿雅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
  因為,她總算確定,那彈琴的,竟是一位約只有十歲,長相非常清秀的小男孩。
  小男孩的身形很瘦小,臉色也在夜色映照下,顯出一種不大健康的慘白……
  但那清秀而又稚氣的長相,卻毫無疑問,排除了「鬼」的可能。
  臉色不好的人,在醫院裡,想少看一點,反而還有點困難呢……
  這小男孩,八成是暫時移到住院部裡的小患者。
  阿雅按按自己的心頭,長長吁了口氣,大步往那正在彈琴的小男孩走去。
  「小朋友,你怎麼半夜裡不睡覺,跑到中庭來彈琴啊?」
  阿雅本想責罵,但話一出口,倒帶出了不少溫柔與關心的語氣。
  小男孩動作倏停,而那引起阿雅一場虛驚,阿英差點縮到椅子上發抖的琴音,也乍然中斷。
  小男孩轉過頭,帶著歉意的眼神,對著阿雅一笑:「真對不起,我吵到人了嗎?」
  阿雅想說是,但事實上,除了自己嚇自己的她和阿英之外,誰注意到這琴音了?
  因此,阿雅也沒回答,只是好奇地問:「小朋友,你是樓上的患者嗎?」
  小男孩搖頭。
  阿雅就奇怪了:「那你……怎麼會跑到這兒來?」
  小男孩伸手,往走廊的那一端指了指:「我從那兒來的,看到這裡有座鋼琴,就想彈琴為爸爸祈福,如果吵到姐姐,我很抱歉,是我一時忍不住……」
  「那裡?急診部?」阿雅愣了愣,又問:「替你爸爸祈福?你是說……」
  小男孩低下頭,童稚的臉龐,帶著一種深切的憂慮神情,說話的聲音,也變得低低的:「我的父親,出車禍了,被送到這裡來。醫生說,情況緊急,要立即進行開腦手術……」
  阿雅嚇了一跳,但總算瞭解了小男孩來此的原因,忍不住又問:「那你來這裡彈琴,是……」
  小男孩垂下了目光,瘦弱的身子,坐在椅子上,有種濃濃的淒涼與孤獨。
  「我從小,爸爸就教我彈琴……每次有彈錯的地方,他都好生氣,不管在家中哪裡,他都會馬上跑過來糾正我的錯處……醫生說,爸爸的情況,很不樂觀,能不能挺過來,得看爸爸自己的意志。所以,我看到這裡有鋼琴,就想彈幾者曲子,為正在開刀奮鬥的父親祈福……」
  阿雅聽得愣住了。
  小小的心靈,小小的願望,卻是這小男孩在父親傷危,孤獨無依時,唯一的慰藉。
  她只覺得胸口心頭,酸酸的,禁不住又問:「所以,有幾個地方,你總是故意彈錯?」
  小男孩靦腆地絞著雙手,不好意思地說:「我不停彈著以前常錯的地方,爸爸也許……會覺得我琴還是沒練好,就不會想離開這個人間,會努力想活下來……」
  阿雅默默地看著小男孩,好一會兒,最後,才輕輕地說:「那你繼續彈吧,半夜裡,這樣的琴聲,吵不到別人的……」
  小男孩驚喜地擡頭,又有點擔心地問:「真的嗎?姐姐,我真的可以繼續彈琴,為爸爸祈福嗎?我……不會吵到姐姐嗎?」
  阿雅看著這孤獨的,卻很有教養,很有禮貌,笑得很靦腆的小男孩,還有他那小小的願望,只覺得無比心疼。
  「當然是真的,你可以一直彈,甚麼時候累了想休息,都可以……」
  小男孩立刻點頭,嗯了一聲,然後,正襟端坐,雙手輕放在琴鍵上,那悠美的琴音,又再次叮咚響起……
  阿雅站在後面,凝視著小男孩認真而又挺直的背影,還有他那顯然經過長久訓練,彈指如飛的雙手,心中只有無比的憐惜。
  老天保佑,讓這小男孩的爸爸,好好活下來吧……
  阿雅注意到,小男孩彈得是如此的認真,那蒼白的額頭,都隱隱滲出了一層汗珠。
  然而,他那絲毫不變的挺直腰桿,和全神貫注的表情,卻讓她打消了替他擦汗的念頭。
  心中長長地嘆了口氣,阿雅抱著滿懷的溫馨與感動,離開了中庭。
  回到二樓,阿英看到阿雅,禁不住地衝了過來,一把將她抱住,說話的聲音裡,都透出了哭腔:「妳沒事,妳沒事……天啊,妳真的沒事……」
  阿雅沒好氣地,掙脫了她的擁抱:「說甚麼啊?我能有甚麼事?」
  阿英那模樣,似乎急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妳不知道啊,剛才妳一下去,琴聲停了一陣,沒想到,一會兒之後,又繼續響了起來,我還以為,妳妳妳……被鬼抓了呢……」
  阿雅啐了一聲:「妳才被鬼抓了呢……猜猜,我在樓下,看到了甚麼?」
  阿英的想像力,立刻開始運作:「難道是,只聞琴聲響,不見人在彈?」
  阿雅瞪了她一眼:「拜託,別這麼疑神疑鬼的好不好?」
  接著,阿雅將小男孩的情況,告訴了膽小的阿英。
  阿英一聽,同情心立刻泛濫,就想也去看看:「天啊,還有這麼可憐的孩子?」
  阿雅立刻將她拉住:「妳別去吵他,就讓他完成他的心願,好好地彈琴,為手術中的父親祝福吧……」
  阿英哼了一聲,朝她做了個鬼臉,但也打消了馬上去看看那小男孩的念頭。
  兩人回到護理臺,阿雅重新取出了播放器,一邊操作,一邊看著正側耳傾聽的阿英。
  「怎麼樣,現在不覺得那琴聲,聽起來恐怖了吧?」阿雅取笑她。
  阿英也不在乎,聳聳肩地回答:「既然知道那是一位小男孩,在為父親祈福的琴聲,當然就沒甚麼好恐怖的啦……反而聽著聽著,心裡總覺得,酸酸暖暖的呢,感覺真特別。」
  「好啦,別再特別啦,妳到底要不要看啊?」阿雅按下了播放鍵。
  兩人的注意力,一時之間,全都投進了激烈的達人競賽中……
  阿雅這次,可是一次下了好幾個檔,兩人一連看了三集,才有點疲憊地停了下來。
  阿英看好的那個小帥哥,果然一路挺進總決賽!
  暫時休息一下,阿雅側耳一聽,忍不住也嚇了一跳。
  「天啊,那孩子……居然還在彈?」
  阿雅沒說話,反而是阿英,咋舌地先說了。
  沒錯,阿雅也聽到了,那優雅的琴音,居然依舊不停息地演奏著……
  看看錶,居然已經三點多了……
  這意思就是說,那看起來很瘦弱,臉色也很不好的小男孩,竟連續不停地,彈了三個小時的琴?
  這……是怎樣強靭,而又絕不屈服,永不放棄的毅力啊!
  小男孩為了父親,真是顯現出了無與倫比的堅強,和那期待父親挺過難關的渴望。
  阿雅光想,都覺得禁不住地心疼起來。
  站起身,伸了伸懶腰,阿雅先去上了個廁所,然後打算,等會兒拿個小點心,帶瓶飲料,給小男孩送去。
  看他那又小又瘦的身子,如此折騰了一個晚上,怎麼受得了?
  但是,等阿雅從廁所出來,那琴音,卻已經停止了。
  「咦?琴音怎麼沒了?」阿雅問阿英。
  阿英正拿著播放器,迴轉看著之前的精采片斷,聞言擡頭,聳聳肩回答:「妳剛去廁所,琴音就停了。」
  阿雅心中,忽然有種不詳的預感:「糟糕,該不會是體力不支,昏倒了吧?」
  阿英也嚇了一跳,越想越覺得很有可能,馬上心急地說:「那我們趕快去看看……」
  阿雅揮了揮手:「我去就好,妳還是守在護理站吧。」
  也不管阿英嘟著嘴,阿雅抓了一個急救包,就往樓下跑……
  到了中庭,那夜光已轉移,整座鋼琴,隱在黑暗之中,竟像是存在於幽冥之中那般,散著淡淡的詭異。
  阿雅跑上前去,琴蓋已經閤上,周圍,沒看到那個小男孩。
  阿雅擔憂的心,鬆了口氣,但隨即喃喃自語著:「奇怪了,難道是……手術結束了?」
  也不曉得是為了甚麼原因,阿雅只覺得,要看看那個瘦弱但堅強的小男孩,才感到安心。
  於是,她腳步不停,便往急診部走去。
  急診部距離中庭,說遠不遠,但說近,也不是拐兩個彎就能到的。
  才剛踏進急診部,周圍幾個急診病患的家屬,就朝她望來。
  今天晚上,急診部的人還算不多。
  阿雅一邊想著,一邊目光四處巡梭,卻沒看到那小男孩的身影。
  正在奇怪時,阿雅見到了一位醫師,正在急診站裡,填著甚麼資料。
  他身穿手術服,口罩拉到下巴上,神情有點疲憊,顯然剛動完甚麼大手術的樣子。
  陳醫師,正是院中的腦部權威,阿雅馬上就知道,找對人了。
  「陳醫師,剛手術完啊?」阿雅走上前去,問著。
  陳醫師擡眼,見是阿雅,笑著點頭:「妳又值夜班啦?對啊,剛開完了一位車禍病患的腦部手術。」
  「車禍病患的腦部手術?」阿雅連忙急問:「怎麼樣?有成功嗎?」
  陳醫師見問,馬上就露出了怪怪的表情:「說到這事,可真有點怪了。我當醫生這麼久,還真沒碰上這種奇怪的情況……」
  阿雅趕緊又問:「怎麼了?」
  「那男人,腦袋受到重擊,內部血腫非常嚴重,緊急開腦下,似乎撐不住,腦波心跳,都完全停了……」
  阿雅頓時心頭一跳:「他死了?」
  陳醫師搖搖頭:「怪就怪在這裡,明明他生命徵候,都已經停止了,卻沒想到,過一會兒,腦波和心跳,居然又重新動了起來。感覺上,就好像剛才他離開了人世一會兒,卻被甚麼東西,給又叫了回來一樣,簡直不可思議……」
  阿雅鬆了口氣,心中也為小男孩的琴音,真的發生作用,而感到驚奇不已。
  「那麼,他的兒子呢?他若聽到這個好消息,一定會非常高興的……」阿雅止不住興奮,為小男孩而歡喜。
  「他的兒子?」陳醫師看著阿雅,眼神說不出的怪異。
  「是啊,一個身子瘦瘦小小的小男孩,十歲左右,長得很斯文可愛,就是臉色有點蒼白……怎麼了?」
  阿雅因為陳醫師怪異的眼神,忍不住問。
  「妳這丫頭,故意尋我開心的是不是?」陳醫師笑著搖搖頭:「那個男人,送來時,血流滿面,昏迷不醒,我看情況緊急,才立刻進行開腦手術的。聽救護人員說,他的兒子,在車禍中,早就當場死亡了……」
  阿雅只覺得腦中,像響了個巨雷,轟地一下,竟讓她雙腿發軟,差點坐到地板上。
  「他的兒子……」阿雅喃喃地重覆著陳醫師的話:「當場死亡?當場死亡……」
  「阿雅,妳怎麼啦?」陳醫師連忙扶住阿雅,讓她在旁邊的椅子坐下:「是不是老值夜班,太累啦?」
  阿雅甩甩頭,回了回神,又問:「陳醫師,你……沒聽錯吧?」
  「這種事,還能聽錯嗎?」陳醫師啼笑皆非地回答,指了指旁邊的一張表格:「死亡現場的報告書,還在這兒呢……」
  「不可能,不可能……」阿雅猛搖頭,難以相信這樣的事:「他怎麼可能早就死了?他還要彈琴,為父親祈福,鼓勵父親,勇敢活下去呢……」
  陳醫師拿起了旁邊一個染血的皮夾,打開來,伸到阿雅的面前:「我都不知道妳在說甚麼,妳可別認錯人啦。哪,這就是那位奇蹟般救回來患者的東西,裡面有張照片,聽說他帶著兒子,去參加鋼琴比賽,那車座後面,還放著一個大獎杯呢……」
  阿雅凝神一看,頓覺一陣頭暈目眩……
  皮夾裡,一個男人摟著一個小男孩,坐在鋼琴前,兩個人笑得好開心。
  那小男孩,個子小小的,瘦瘦的,眼神堅毅而孤獨,笑起來有點靦腆……
  這……不是那彈琴的小男孩,還會有誰?
  唯一不同的是,相片裡的小男孩,臉色紅潤,哪有一點蒼白的樣子?
  阿雅腦子裡,完全迷糊了,連她自己,也不曉得怎麼站起來,走出急救站的。
  當她晃晃盪盪,反射性走回護理站,經過那座隱在黑暗中的鋼琴時……
  恍惚中,她似乎又聽到了那一段,故意偶爾彈走調的琴音……
  阿雅本能地回頭一看,在那陰暗的鋼琴旁,她似乎看到了一個隱隱約約,若有若無的影子。
  那是一個瘦小的,正在對著心神恍惚的阿雅,搖著手,像在告別的小男孩的身影……
  剎那間,阿雅鼻頭一酸,眼眶中,竟盈滿了淚水!
  反射性地,她也對著那小小的身影,搖了搖手……
  中庭,起了一陣輕輕的微風,拂過了鋼琴,拂過了那淡淡的影子。
  然後,那薄薄的影子就這麼被吹得散了,消失了。
  但阿雅的心中,卻還迴旋著一段,失調的琴音。
  那是一位堅強的孩子,為父親祈福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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