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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r.house 的日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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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永難忘記爺爺的月餅
作者: dr.house	日期: 2011.09.06　　天氣: 　心情:

　事情過去很多年了，那塊餿月餅的酸味至今還在我的心裡浮動。
※
　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爺爺和我們一起住著。爺爺最疼我，　爺爺是個歷史學者，紅關公、白劉備、黑張飛……任何歷史人物從他口中說出來，全都成了活生生的戲碼，好聽極了。爺爺還專喜歡寵我，他經常散步到市場上，看看攤販帶來了什麼最新最好玩最好看的玩具和圖畫書，要不就是每次出門散步，他都會問我：「想要什麼？」不論是昂貴的進口鷹牌巧克力、或是整套的醫生玩具……他從不讓我失望；就算買不到我指定的東西，他也一定會買更好的來替代，就跟上帝一樣信實。媽媽勸他不要花用退休金把孩子寵壞了，他也笑呵呵地不以為意。

　然而，我唸小學三年級的那年冬天，過春節的前夕，爺爺突然中風了。一個多月後他出院回家，雖然還能用助步器自己走進家門，可是他說話變得結結巴巴，再也說不出歷史故事了，很多記憶就像被整理過的抽屜似的，從他的腦袋裡被倒空了。有時我想哄爺爺練習說話，撒嬌要他說點兒典故，他張開口，才起了頭就茫然地望向天空，流出來的只有長若垂絲的哈啦子(口水)。

　隨著我的年級越升越高，爺爺的記性也越來越差。到了我考上初中，爺爺也進出醫院數次，這回出院，他已經不大能夠言語了。爺爺知道自己無法正常與人交談，為了躲避鄰居的關心與問候，他相對地卻越來越沉默。一天之中，他消沉臥床，蜷身於單人床的小角落，從早晨到黃昏是常有的。

　我初二那年，爺爺又住院了；只是這一回，爺爺出院後不是回家，而是到了遙遠的淡水一間養老院裡。

　「爺爺病了，非得要專人照顧；家裡請不起專屬看護，只有把爺爺送到有專人照護的養老中心……」爸媽難過地說。

　爺爺離開家了，到了一個有很多老人的地方去。我不知道爺爺會不會想家？雖然每次我跟爸媽去看他的時候，他都寫字條說他在那裡待得很高興，叫我們不用擔心；但是我想，爺爺是騙人的，誰會喜歡待在一個都是陌生人的環境裡呢？誰會不喜歡天天見到自己的家人、睡在自己的床上呢？

　可是爺爺每次都笑得很歡然，他只有在時近中秋，才會偷偷寫字條塞在我掌心─『下回妳幫我帶點兒月餅來』。

　媽說爺爺血糖太高，不能夠吃甜的。可是我不忍心讓爺爺失望，就像我們小時候，爺爺也從不教我們失望；所以，我會專程轉三班公車，去城裡的月餅舖裡買那種小小的迷你月餅，有爺爺喜歡的伍仁和棗泥，只可惜小月餅沒有豆沙雙黃的。爺爺總會故意癟癟嘴，做出一臉委曲的俏皮表情，好像是在對我說：「吃得真不過癮！」

　去年中秋節，爺爺收到另一個老伯伯送給他的月餅，整整一大個，他開心得臉都亮了起來。爺爺抖索著手，用他老邁發黃的指甲片掐開那只月餅，把它分成四塊，一塊給爸爸，爸爸當場吃了；一塊給媽媽，媽用衛生紙包著拿在手上，但我看得出她笑得有點尷尬；我從爺爺手上接過了我那份，原本張口要吃，卻因著媽媽警告的眼神停下動作。媽遞給我一張衛生紙，我聽話地把月餅包起來，對爺爺說：「我現在不餓，待會兒吃。」我低下頭不敢看爺爺的表情，我知道他要失望的。

　那天我們從養老院離開的時候，爺爺沒從窗口揮手，我遠遠地看見，他瘦小的身影蜷縮在床上，就像當年他在家消沉的時候。

　出了養老院，爸在車上有點責怪媽，為什麼不當面接受爺爺的好意呢？媽說，爺爺得了慢性肺病，成天咳嗽又沒洗手的，用指甲掐開的怎麼能吃呢？爸沒說話，我的臉不知為何突然紅了起來，像是為爺爺感到尷尬與難堪。

　後來，爺爺的病情越來越嚴重，他幾度進出加護病房。我想要去探望他，陪他說說話，或是唱小曲、講歷史故事給他聽；但是媽媽說，呼吸加護病房細菌非常多、爺爺也很脆弱，叫我好好唸書，考出好成績來安慰爺爺，這樣就夠了。可是，真的是這樣嗎？我每回讀歷史讀不懂的時候，都好想去問爺爺；遇到有什麼問題，都想問問爺爺的意見；或是看到有哪一齣好看的歷史劇，我都會錄下來，準備給爺爺出院了以後可以看，我知道他會喜歡的。可是……

　過年前，爺爺走了。

　我甚至來不及向他報告我的大考成績，我甚至沒法跟他討論要讀哪所學校；我甚至來不及買今年中秋的月餅給他吃，爺爺竟然離開我了……

　我甚至連「再見」都來不及對他說！

　在爺爺的遺物中，有一個小盒子上寫著我的名字。我打開來，一股霉酸味道飄了出來，裡頭竟然是一只發霉長毛的月餅，還有一張字條。月餅應該是那年的中秋節院方發給他的，上頭還有「浩然養老院敬贈」的字樣──我懂──爺爺知道媽媽覺得他手髒，刻意把它完整地留給了我，包裝紙什麼都還在；只是他沒料到，這月餅到我手中的時候，已經過了很久，發霉了。

　我透過模糊的視線，看見字條上寫著簡單兩行字──

　「蓮（憐）子心中苦，梨（離）兒腹內酸」。

　但是，字跡不是爺爺的？

　我拿去給爸媽看，爸爸一看，連他也忍不住淚如雨下。爸爸說，那張字條他小時候曾經看過一回──那是爺爺在大陸上失散的母親手寫的，就在爺爺十七歲那年，被徵召入伍，臨別前爺爺的母親縫在他棉袍裡的。

　爺爺當時回憶說，他離家前，為了向他的母親表示從軍的決心與男子氣慨，硬是不流一滴淚，也不跪地磕頭，更不肯說一句貼心的告別話。因為那時的爺爺總以為，打完勝仗就回家了，有什麼好告別的呢！

　而在爺爺的背後，趕著烤出一盤中秋月餅的太外婆哭著追著拿著熱騰騰剛出爐的月餅，要爺爺帶在懷裡吃；但是爺爺怕被朋友嘲笑，硬是不肯回頭，直挺挺地走向招喚他的同伴……任憑太外婆在他身後跌了一跤、滿盤月餅碎撒了一地……

　當時年輕氣盛的爺爺並不知道，他沒有機會再見家鄉的母親一面；往後病榻上體弱氣衰的爺爺也不知道，他特意為我保留的這塊月餅，竟會成為他留給我的遺物。

※
　事隔很多年了。今年中秋，我還是要如往年一樣，去買爺爺他老人家最愛吃的那三種口味的月餅；只是，我每年都買兩份，夜裡當我抬頭仰望皎潔的月亮，心裡盼望著，爺爺和他的母親，母子倆能夠在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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