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１－１

別再自以為是了﹝要革新，不要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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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即將踏入和剛剛置身社會競爭中的年輕人，總是意氣飛揚的，認為自己已經充分了解自己，認為自己有足夠的能力和條件，也認為這個世界上沒有能夠難得倒自己的事情。懷抱著這樣的信心，當然也會認為自己在未來可以得到某種程度的成就和地位，擁有快意非凡的一生和專屬於自己遼闊的生命天地空間。年輕的你，若是能有這樣的感覺，恭喜你，衷心地替你開心和喜悅，因為這是一種很棒的自我意識，讓人充滿鬥志和幹勁，可以勇敢地面對眼前所有的險阻和艱辛。

　　也在這樣的人生階段裡，經常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胸豁中有股熱血沸騰著，關心且在意身邊與自己有關、甚至無關的事情，願意付出、願意犧牲、願意貢獻一己的熱血熱腸，期待自己的未來更好，也希望認識相熟的人都好，還希望社會上的每個人都能更好。

　　其實，年輕的心本來就該意氣昂揚，二十餘年前年輕的我，就是這樣走過來的。猶記得在那段期間裡，經常和三五知己邀約相聚，把酒暢談未來志向和前程，批判眼中所見所有不公不義之事，甚至「有點愚蠢」地懷抱改造國家社會的雄心大志；每每在酒酣耳熱心情激動之際，相互祝福，期盼十年、二十年後，彼此都能完成自己的所想所思。如今回憶，當年的感覺好極了，卻也難免遺憾，年過四十的今歲，如何才能回到過去，再次擁有那樣的熱腸熱血和無所畏懼的勇氣，那樣暢快淋漓。

　　然而，既是暢快淋漓，難免稍嫌莽撞。

　　人類生活的地球世界，在我們加入前，已經運作了億萬年，裡使多年來的演變，不管是在什麼樣的條件下變成今日人類生活的體制和模式，事實上它就已經是如此。認為它過於制式和僵硬，嫌棄它、厭惡它，又能如何？熱血沸騰而來的想像力和理想性，實在難以發揮作用。有些人接受了現實的制約，有些人不滿卻只有忍受，但有些人因為實在是不服氣，於是開始抵制它，接著衝撞它，試著想要改變它。可是抵制、衝撞和改變的結果，往往是頭也破了、血也流了，滿身的傷痛，只換來前進一小步，距離自己想像中的理想境界，有著天地之遠的差距。於是，逐有抱怨了，私心暗度：這是什麼世界？這是什麼生活方式？這個世界和生活方式不該是這樣子的！

　　人類生活的地球世界，真的不該是這樣子的嗎？為何一定要是「私心」想像的那樣呢？再說，私心想像的世界真的比較好嗎？在沒有實現之前，答案未必肯定吧！說真的，私心想像的世界，未必比現實存在的世界更好。歷史上多少對現實體制不滿的「革命者」，他們的革命舉動並沒有為原本體制下的社會帶來幸福，反而造成災難。明朝末年的「闖王」李自成和清朝末年的太平天國「天王」洪秀全，就是兩個最好的案例。

　　我知道，成王敗寇的道理，可以辯稱兩者在歷史的評價受損了。姑且不去深論，我只問：兩者起義革命的過程中，有多少人流離失所？有多少人因而喪命？真有其必要嗎？另外，他們若是成功，接著為人們帶來革命改造後幸福，那也就算了；問題是，他們失敗了，過程中許多的破壞和傷亡，都是徒然。

　　再深入來看這兩件事：兩人起義革命之始，懷抱著改造國家社會的野心，也捲起風潮，引起半壁江山的動亂傷亡。但是他們的雄心大志，卻只有能力搞破壞，臨到成功與否的關鍵時刻，無法突破再進。我的評論是，他們懷有偉大的志向，卻沒有足夠的大能力和大智慧。

　　這應該足夠支持我認為他們是「災難者」的說法了。

　　二

　　或許可以再用比較簡單的說法，補強印證我的論點。

　　人類生存的地球世界上有六十多億人口，任何人都只是六十多億分之一罷了，比諸放於大海之中浮沉，是那般的渺小微薄，若是不加注意，誰也看不到誰，甚至就算注意了，也未必看得見。既然，任何人都是如此渺小，又怎可過於放大自己的重要性？認為自己可以改變現實社會中存在已久的體制制度。更何況，如前所述，私心想像的理想世界，只是一個難以實現、也還未實現的世界，未必真有想像中的那麼美好，過程中還有可能製造出原先沒有預估到的災難！

　　所以，我們應該有這樣的認知：「現有的體制之所以形成，有其特殊的原因和歷史演進，難以改變，當人們勉強想要改變它、扭轉它，很有可能會造成災難。但是，為了讓人們的生命與生活更美好，我們可以改進它。因此我們該有的想法不是革命，而是革新。」

　　三

　　大志向，需要有大能力和大智慧來配合，才能真正成功。理想，若沒有足夠的條件來配合完成，最後終成為夢想。落在自己身上是一種遺憾，落在他人眼裡是一種不以為然。當面臨成敗關鍵，難以突破的時候，可能引來這樣的嘲諷：「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沒有那個能力，妄想做樣的事，如今要是保住不上不下之局，已經夠好的了，只怕一敗塗地，無法再起。」當面臨確定失敗時刻，可能遭受的評論更是難堪：「大家看唄，他也不照照鏡子，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誰，早知道他會失敗的，活該。」真落到這種田地，情何以堪。

　　知道自己誰嗎？知道自己的能力和智慧到達什麼境界嗎？知道自己可以扛起多大的志向和理想嗎？這些應該要知道的事情，自己究竟知道多少？很重要的一件事，設定志向時，千萬不要自以為是，如此才不會有面臨失敗時的難堪，也才不會因為自己的失敗拖累了他人。

　　要知道，往往一個人的失敗，拖累的都是他的至親好友；換言之，當一個人被打入失敗地獄的時候，愛他的人也經常被拖著一起陪葬。這種是真發生了，失敗者情何以堪？又是何等的悲傷啊。

　　四

　　如今我的年歲已經已經四十有餘了，起落的生命和風雨的人生讓我體會到許多年輕時不知道的事。昔時沸騰的熱血，僅能保持住「常溫」的狀態，或許，堪堪能夠慶幸的是，沒有像「某些老人」在歲月的變化中成為「冷血動物」，不再關心我們的社會人群和周遭生活環境。不諱言的，在年歲成熟的背後，我有點世故了，但那是感嘆與體諒現實中種種難以實現的不能。或許，這也就是所有「老人」的通病，因為知道得多了，腳步難免遲疑滯緩。只不過，我還是有一定程度的堅持，無法避免的世故中，絕對不流俗、媚俗而鄉愿。

　　我想，這些話讓大家迷糊了。知道得更多，不是可以幫助我們做更多的事嗎？仔細探思我的話，其實兩者並不相悖。儘管知道了更多的事情，確實對我們的人生有所幫助，但若你能夠知道「很多很多的事情」，甚至到了通徹人間事的「智慧層次」，你將會發現，存在於現實中的所有一切，並非像「一加一等於二」的數字加法那樣單純，甚至到了複雜難解的程度。說來，全是因為「人心」之故，人世間許多原本簡單的事情，變得複雜難解，甚至層層糾葛不清，到了無法解決的地步。

　　似乎越說越「玄」了。但是聰明的讀者，如果你願意從篇頭看到這裡，應該可以體會我的意思。總之，想要達成自己的志向和理想，絕對要先認識自己，看清自己，知道「自己是誰」──最忌：自以為是，忘了自己是誰。若能認清自己，知道「應該知道的事情和智慧」，人生才能順利穩健，當然也就踏實了，而就算無法達成自己的志向和理想時，也能避開失敗時的難堪情境。

　　其實，你們看到的這些論述，並非我個人的創見，是我的人生過程中，別人教導我的。它們讓我的生命與生活變得美好。接下來，在各個不同章篇的文段裡，將與大家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