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溜進窗帷的縫隙，射進一道光束，空氣中懸浮微塵粒子

奶奶慵懶地睜開眼，眸光泛柔，唇角展開若隱若現的笑容

我撥開她額前的髮，握著她略微涼潤的雙手

笑著以指替她梳理微亂的髮絲，向她問安

菲傭重複著每日晨間的漱洗工作

奶奶陡地從上衣口袋中翻出一張摺疊整齊的紙張遞到我手裡

張開她那沒啥牙齒的嘴緩緩喊著我的乳名，說

囡囡呀，這個妳幫奶奶保管好喔

如果奶奶睡著了，就是去找你爺爺了，妳要幫奶奶做一些事喔

ㄧ時震撼無語，許久，才找回說話的聲音

我僵硬的牽動嘴角，雖然有笑聲逸出，卻怎麼都拉不開唇際上揚的弧度

便撒著嬌對奶奶說：「奶奶呀妳真頑皮唷，一早就開這種不好玩的玩笑喔」

而纏繞在心頭的滋味很苦很澀，一時有些驚慌失措、害怕更是從心底漫開來

理智與情感瞬間兵分兩路達不成協議，知道此時不可難過

然聲音、眼眶卻都在顫抖

我顫著嗓音，偷偷凝視著奶奶，心跳如擂鼓般地說：

「好啦，我就暫時替妳保管，不過妳睡醒可要給我保管費喔」

幾個小時之後，我們隨著推床把奶奶送進手術室

接著便是漫長的枯坐等待，老實說我痛恨枯坐時心中的恐慌

感覺時間過了許久許久，久到我的呼吸都快破碎了

然後牆上寫著奶奶名字的燈由手術中跳到結束的框框

奶奶出來了，嘴上插著管子

醫生解釋為無法自行呼吸，故必須轉進加護病房觀察等待清醒

當下只覺血氣衝上腦，感覺身心像被炸彈襲擊過似的驚慌不已

止不住的淚忽地凝在我眼角，奶奶說的那番話深深的跳進我的心底

我緊緊的抓著奶奶細瘦的皓腕，摸著她交給我的那張紙

無法出聲，無法回應，有種踩在雲端的錯覺

飄飄然、麻麻的，不太有真實感

腦際迴盪著自己對自己的責備，我，是否下錯決定了

跟到加護病房後，聽著護士小姐說明探視時間

眼眸底蓄出大量水氣，感覺看什麼都是迷幻的

身子像個虛軟的棉花糖攤在椅子上

老爸跟老媽則是一臉沈重的攢僅眉頭

如果窗外的陽光明媚之處是天堂

此時，病房外的這裡毫無疑問就是結了冰的地獄

晚上探視時間，奶奶依舊是沈睡的

我握著奶奶曾經輕輕安撫我眉頭的枯手

輕聲地在她耳畔說：嘿，奶奶，妳再不起來我可真的要收保管費了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