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婆婆中午過後從急診室轉進病房
到現在將近十二個小時了未見她說過一句話
陪同她進病房的社工小姐在離開前請我幫她留意一下婆婆
我試著跟她打招呼說了幾句話
但她總是動也不動的不作任何回應
時而看她睜著雙眼直視著天花板
時而看她緊閉著眼卻閉不住眼角兩行靜靜落下的淚水
社工小姐在等到照顧婆婆的看護阿姨來了才離去
從她和看護阿姨交代的談話中聽出
李婆婆目前是社會局觀護的弱勢老人
因為急性胃出血被送進來急診就醫
整個下午看護阿姨多次盡力的想與婆婆說話
但不管她如何努力
婆婆依然沉默的不發一語
晚上在室聽室看電視才有機會向那位看護阿姨打聽李婆婆的狀況
阿姨說
婆婆昨天夜裡被桃園國際機場的航警局送到台北的警分局
在警局裡可能情緒激動傷心過度昏倒才被送來急診
婆婆昨天在機場等待準備接她出國的女兒和女婿
從早上等到整個機場最後一班飛機起降完畢
和她一起從台北出發的女兒和女婿在機場人間蒸發似的不現蹤跡
阿姨說
婆婆只有一個獨生女
先生過逝之後獨力撫養女兒長大並且栽培女兒到美國留學
女兒在美國完成學業 結了婚也生了一個兒子
多年來婆婆殷殷期盼著能與女兒和外孫一家團聚
這次終於盼到女兒和女婿回來要接她到美國奉養
她聽了女兒和女婿的建議將唯一的房產變賣
並且將賣了房子的錢和從教職退休的幾百萬退休金存款全給了女兒
她高高興興的向所有親朋好友告辭
提著所有的細軟跟著女兒和女婿到了機場
結果
她在機場大廳等著去辦登機手續的女兒和女婿
一等
等到了機場人去樓空
等到了航空公司告訴她
女兒和女婿早已於原定航班搭上飛往美國的班機了
看護阿姨氣憤的說 :
<真夭壽 ! 騙光老母的家產 , 還連護照身份証件全部帶走 ,
年紀這麼大在警察局待一整夜等著警察查出身份 ,
年輕人都受不了更何況老人家 ! >
回到病房
婆婆依然動也不動的靜躺在床上
睜著久久不眨一下的眼直視著天花板
眼角還滲著溼了又乾乾了又溼的淚水
她一整天不吃不喝
護士小姐強行幫她打了營養素
想到剛剛電視上頻頻看到 " 母親節獻禮 " 的廣告
打開 NB 隨機點閱了幾篇公寓日記
好多鄰居日記寫著 " 親愛的媽咪 " " 媽咪 我愛妳 "........
剛剛我娘來電話叮嚀我早上拿來的芭樂要記得洗乾淨才能吃
我還嫌她囉嗦的叫她下次拿切好的西瓜鳳梨來省得我麻煩吃
這個母親節的前夕
在我對面的病床上臥著一個肝腸寸斷的老母親
我不明白人的畜性怎可齷齪邪惡到這步田地
我不明白有如何的深仇大恨可以這般傷人心腸
而凶手竟是老人家含辛茹苦生養培育的親生女兒
夜深了
這個房間裡只有我和李婆婆是清醒的
她一整日不動不語不食不睡安靜得讓人感到害怕
但讓人鼻酸的是
誰能撫慰她此去茫然絕望孤苦無依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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