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化繭　

　　今天是接到莉邡mail後的第六天。如果沒有意外，明天我將見到莉邡……然後得到答案。也就是說，明天是我的愛情「D」 day。明天我將從莉邡口中得到的答案，決定我能否擁有她的愛情。

　　我看了看桌上的鬧鐘。現在是中原標準時間九點整。窗外不見藍天。淅瀝瀝的雨聲。讓人明白現在是下雨天。而且雨聲大到讓人可以確定現在外頭正在下大雨。

　　我是說下大雨，不是說夏大宇。

　　有句俗話說：『說曹操，曹操到。』在這裡奉勸大家，這句話不要再說了。因為，真實的狀態是：『說曹操，曹操一定不會到。』要是曹操被你一說就到，那代表你跟他一樣已經作古了。看過我小說的朋友們，下次可要記得不要再說這句晦氣話了。

　　好啦，重來一次：『說曹操，曹操一定不會到，但是提到下大雨，夏大宇出現了。』

　　呵，我現在就聽到他邊敲門、邊說話的聲音：

　　『起床啦，陪我去到淡水。』

　　有沒有搞錯，這樣的下雨天去淡水？我起床開門，看到夏大宇，劈口就說：

　　「現在外面下大雨，去淡水，你頭殼是不是壞壞去？」

　　『可是我現在的心情很想去淡水啊，你身為我最好的朋友，有義務和責任陪我一起去。』

　　我「ㄅㄚ」了他的腦袋一下。他痛叫一聲。

　　『幹嘛啦……』

　　「身為你最好的朋友，我有義務和責任把你打醒。」

　　『我跟你說正經的，你卻跟我玩。』他不悅地說。

　　他真的很正經，正經到臉上彷彿寫著「大義凜然」四個字，要是我繼續再跟他玩，他衝動起來，說不定會把我「大義滅親」。

　　呵呵，我不能陷我最好的朋友於不義，讓他對我做出「大義滅親」的事。

　　「對不起。」於是我正經地向他道歉。

　　相信我，我真的很正經。非常正經跟他說對不起。那模樣只有「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十個字能形容。

　　「現在去淡水幹嘛？」我不以為然地說：「別說現在下大雨淡水那裡沒什麼人，要是有人，也都是一對一對的，你剛失戀，眼中看他人成雙又作對，回落無人處，豈不是要暗彈相思淚？」

　　『我才不會那麼沒用，你忘了，我是「分手快樂」。』

　　「又是「分手快樂」！」

　　『經過一夜，我又有新解喔。』

　　「真的？」

　　『ㄒ一ˇ……ㄉ一……﹝是的﹞。』

　　「願聞其詳。」

　　『呵呵……既然你真心誠意地請求我，我就大發慈悲地告訴你……』

　　我哩！這句話是我從電視卡通節目中一手模仿套用，現在被夏大宇二手模仿拿去用了。

　　「請…了…」我套用國劇的唱腔，還套用國劇的身段。

　　『聽…了…』他依樣畫葫蘆的也用國劇的唱腔和身段。

　　「請……」

　　『好……』

　　在「請」字和「好」字之間，我們用著國劇的唱腔和身段， 一來一往，拉距了數十遍……他就是一直不願說明新解的「分手快樂」。

　　搞到我受不了，放棄再跟他拗下去。

　　「夠了，快說你的「失戀快樂」另解。」我翻臉瞪他。

　　『呵呵！』夏大宇開心地笑著。

　　「你笑什麼？」我被他笑得有點莫名其妙。

　　『我笑，是因為你今天慘敗。』

　　「我今天慘敗什麼？」我不解。

　　『以前，都是我被你弄到受不了，』他開心地說：『今天是你被我弄到受不了。』

　　「呃……是喔……」我了啦。

　　這種耍人的把戲經常出現在我「搞」夏大宇的時候。耍得他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沒想到，今天我不知不覺地被他耍了。這是什麼情形？是不是我的心情不對了？因為等著莉邡的答案，我失去向來引以為傲的自在隨性，才會被夏大宇「耍」去。

　　但是，夏大宇呢？為什麼他變強了？

　　從他耍人的功力變強，顯見他的心情有著不受拘束的自在和隨性。

　　難道……他在愛情的折翼後，學得更會飛翔。

　　難道……他在失戀的化繭中，從只能蠕動的蛹，變成一隻能夠翩翩起舞的蝴蝶。

　　夏大宇接著說：

　　『三天前我剛失戀；現在還在失戀的有效期裡。這樣的心情，碰上這樣的下雨天，要是能夠在淡水碼頭，乘著渡輪，看著破浪碎花、迎著綿綿細雨，不知道有多美。趁著有這樣的心情，我一定要去淡水享受失戀的樂趣……呵……你一定要陪我去。』

　　我知道，招式用老就不好看了，但是我還是要老調重彈一下……斯斯有很多種，在失戀期裡，也可以用很多種方式來渡過。

　　夏大宇現在這種方式是不是最好的方式？

　　在失戀有效期裡，趁著失戀的心情享受失戀的快樂。

　　有幾個人能夠這樣？

　　這是我第一次打從心底地尊敬和佩服夏大宇。尊敬和佩服他能夠這麼漂亮地處理自己失戀的心情。

　　『喂，你還沒回答我要不要去淡水？』夏大宇又問。

　　「對不起，我的思緒飄走了。」語頓，我接著說：「原諒我不能陪你去淡水。」

　　『為何不陪我去？』

　　「因為我的心情不對。」

　　『你的心情不對？』他看著我。

　　「我的心情困在對未來不知的等待期，裡面有太多的不安和焦慮。」語頓，我苦澀地笑著。不會後，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去。才又說：「這種等待的心情，不宜看到太多成雙作對的情侶。」

　　沉默的片刻過後，夏大宇忽然問我說：

　　『你是不是在等待一個人的答案？』

　　「你怎麼會知道？」我無法置信地說。

　　『我還知道這個答案與你的愛情有關。』他得意地說。

　　「說吧，你是怎麼知道的。」我又苦笑了。

　　『你還記得昨天半夜自己是怎樣回房睡覺的？』

　　「是你把我從沙發上叫醒的。」

　　『那你還記得自己在沙發上睡著前做了哪些事嗎？』

　　「我在陽台上站了好久……啊……你都看到、聽到了。」

　　『是的，沒錯。我都看到、聽到了。』

　　昨天晚上，都午夜兩點了，我還是睡不著，於是起床離開房間到客廳倒了一杯酒。然後我拿著酒杯，在陽台上走來走去。如果沒錯的話，我在陽台最少說了十遍：「這是我第一次感覺到自己與愛情的距離如此接近，莉邡啊，請妳給我一個好的答案，讓我能夠擁有妳的愛情？」難道這些話被夏大宇聽見了？

　　『先跟你說抱歉。』語頓，夏大宇接著說：『昨天半夜我起來尿尿，看到你陽台上看天，發現你的背影好沉重，忍不住站在酒櫃後面一直看，意外地聽到你喃喃自語……不好意思，不小心偷聽到你的心事。』

　　「沒關係。」我體貼地說：「其實我也不對，像我們這麼要好的朋友，我居然不願意讓你知道這件事。」

　　『你沒有錯，該是我不對。』他說：『像我們這麼好的朋友，明知道你有事，竟然沒有追根究底問清楚……』

　　「好啦……我們不要再說這些了。」我打斷他的話。

　　在這時，我感覺到友情的光圈把我們緊緊圍繞。

　　在這時，我應該擁抱他的。但是我沒有這樣做。因為我生在一個羞澀、內斂的民族。

　　大宇，我們之間，我不知道自己給過你什麼？但是我知道，要是沒有你這間不用房租的公寓，我的日子不知道要辛苦多少倍？要不是你每次吃飯搶著付賬，減少我的開銷……我不知道，在生活和課業壓力下，我會做什麼選擇？我還知道，我們喝涼水的時候，你會讓我付錢，是為了顧全我的自尊心……這些我都知道……夏大宇，你是這麼體貼的一個超級大好人，我都知道……我真的感謝你。

　　感動的無聲中，夏大宇開口打破沉默。

　　『上次你從文化大學回來，我就看出來你不對了。』

　　「我的心情不對，的確是從那一天開始。」

　　『我問你好幾次，到底怎麼啦？你都不肯說。』

　　他笑著看我。

　　「這點我很抱歉。」

　　我也笑著。笑容中，有著真心的歉意。

　　『你這個人，不想說的事情，怎麼逼也沒用。』

　　「你說的沒錯，我身上，的確有某部分很不圓融。」

　　『豈只不圓融而已，你自己應該知道，你那部份根本就是……固執。』

　　「嗯……我承認。」我說。我知道自己的個性中為什麼會有固執的成分。讀過心理學後，我知道那部份肇因於我的成長背景。

　　『那你現在願意跟我說了嗎？』

　　夏大宇看著我。

　　接下來，我們沒去淡水。我們窩在家裡。

　　在當sir之後，夏大宇也知道我跟莉邡的事。

　　※容我唱首歌給你們聽：『友情，人人都需要友情……』

　　※但願每個人都能在失戀的化繭後，都能蛻變成翩翩飛舞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