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心裏一直存在一種渴望
我不會形容這種感覺
它是真實存在的嚮往
隨著我生命前進
以各種不同形態出現在我心裏

小學時
我渴望有個哥哥
早上總看到要好的同學身邊
有哥哥幫忙拿書包
上課若是遇到教過哥哥的老師
還會特別照顧那個同學
老師總說：「某某同學，妳哥哥很優秀哦」
中午休息時
哥哥帶便當來一起吃飯
放學後也會出現在教室門口
就像公主旁的騎士
我羨慕同學總有保鑣在身邊
每次跟在他們身後
我想著要怎樣才能叫我媽給我一個哥哥

現實總是殘酷
我沒有哥哥當靠山
卻有弟弟專門扯我後腿
我就像個外交官
在每個老師面前努力當好學生
功課也總是維持水準
但老是有人在背後捅我一刀
老師常對我說：「回去告訴妳媽，妳弟弟上課很呱噪」
不然就是：「妳要記得教弟弟功課，他的作業不及格」
從來沒有老師對我說：「阿如，妳很乖」
我的身後總跟著搗蛋鬼
把我辛苦建立的好印象全部破壞光
害我碰到認識的老師都躲得遠遠
怕再被叫去說：「妳弟弟真的很調皮」

升上國中
我還是擺脫不了弟弟的惡夢
但漸漸習慣
我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班上某個男生身上
他和一般同年紀的男生不同
安靜、沈穩
他身上的氣息
讓人覺得安心

那時候很害羞
不敢表白
只能一直製造機會跟他說話
我常藉故跟他借課本、筆或是問他功課上的問題
反正只要能跟他說上話
我的心情就會好上一整天

放學時更誇張
我會偷偷跟在他後面
看著他的背影
不知怎麼，我有種幸福的感覺

我總希望有天他會回頭看我一眼

一直到國中畢業
那句「我喜歡你」
還放在心底不敢說出口

每次回想
我心裏總遺憾當時自己沒有勇氣

我渴求的愛情
在高中時悄悄到我身邊
初戀男友就是我心中情人的理想型
怎麼說呢
跟在他身邊我覺得有安全感
我提出的任何問題他總有辦法解答
對於未來我們有共識
我們之間
是情人
也是同伴
是男朋友
也是不同血緣的家人

我彷彿夢想成真

大學後
我開始尋求一種朋友
可以無話不談
可以交心
可以互相扶持
也可以瘋狂
見面時
互相擁抱感受彼此的溫暖
分開時
望著空氣想起對方，然後微笑

我們是合作夥伴
也是競爭對手
在彼此生命裏
互相磨合
然後成長

隨著年紀增長
我回頭望著我不同階段的渴求
發現
我一直在追尋父親的背影

我心裏最深層的渴望
就是爸爸的溫暖

小時候
我爸迷上打牌
可以一個月不回家
就算回家
也都在睡覺
我叫他
他根本不會回應我
在他沈迷牌桌的兩年
他從沒正眼看過我

我突然覺得
這個人離我好遠
為什麼原本這麼親近的爸爸
不再看我
不再聽我說話
甚至
也不給我機會叫他爸爸

我開始有被拋棄的恐懼

每天上床前
我祈禱
希望我醒來後
一切恢復平靜

我常常哭著入睡
反覆做著被拋棄的惡夢
驚醒後
第一件事
就是看我爸回家沒

我總是失望

當他開始每天固定回家
我的世界又恢復原樣
但在心裏卻一直存在恐懼：這一切會不會只是夢
會不會在一夕之間
所有的事物又完全不同

我沒有安全感

我開始害怕失去

我怕眼前的幸福只是假象

當我們之間恢復原有的父女關係
我受到前所未有的疼愛

他是我的保護者
在我身邊默默擔任守衛工作
他是我的情人
給我好多愛情與甜言蜜語
我媽總說我是他的小老婆
他也是我的朋友
聽我訴苦給我安慰
在我不知所措時給我指引
常帶著我到處去瘋

但我還是常夢到小時候的自己
一個人走在沒有盡頭的路上
望著父親的背影哭喊
卻不見他回頭
我蹲在路邊哭泣
不知該往哪走
我很想告訴她
一切都過去了
但卻沒辦法止住她的淚水
還忍不住跟著傷心

我渴望自己的父親
給我不離不棄的溫暖與堅定
讓我從此安心
讓我覺得有依靠
我渴望他的手撫著我的頭髮
告訴我
他很愛我

我的渴望
在生命的不同階段
以各種形式呈現
投射在其他人身上

現在
我希望我能有勇氣
告訴他：我長大了，我不再怪你小時候不理我

「我真的很愛你，爸」

「我們，可不可以再一起去吃冰？」

* 這篇日記是要給我生命中，最疼愛我的那個人，雖然他不在了，若說人有靈魂，若他會陪在我左右，那他一定看得見，我失去最重要的依靠，但卻學會一個人長大，我想，他也該安心了。我希望他，能看著我，微笑，告訴我，他很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