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鳥是我朋友，傻B顧名思義，是傻鳥的巢。

傻鳥跟傻B住在一起兩年了，雖然風風雨雨。不過有時候我覺得他們的感情就像家人一樣深厚。

前些日子他們分手了。原因只是一齣韓劇：”妻子的唷呵”還是甚麼的。

傻鳥是上班族，傻B是服務業。傻鳥早上8點出門晚上8點回家。傻B早上11點出門，晚上11點回家。


傻鳥是個平常就不怎麼正經的人。那天看傻B下了班累，有點意興闌珊，於是一時興起，跟著”妻子的唷呵”主題曲一起哼唱。

只不過，他把它改成歪歌了：

“喔媽啊媽啊腳好黑~沒有洗腳不准上床睡~哈哈哈，改得不錯吧！”

傻鳥還兀自得意於自己創意無限，隨便一改還每句押韻。應該可以把傻B給逗笑吧？

沒想到一回頭，卻看到傻B的臉色，比發霉的高麗菜還難看。

“呃…” 傻鳥緊張的開始回想。

傻鳥的緊張，不是因為傻逼手上握著刀子還是傻鳥的”鳥柄”甚麼的。
而是因為，傻B的生氣型態是”印尼海嘯型”。

印尼海嘯型：
沒有任何徵兆，從外海的地底爆發了，但因為海水蓋著，所以你甚麼都沒聽見。

等你遠遠看到一個個白花花的浪頭，還天真的想，襯著岸上的比基尼，這風景好詩情畫意。

等到海嘯終於逼近，你才驚覺，就算旅館住了功夫皇帝李連杰，也只是小菜一碟。

傻鳥只覺得大事不妙，腦袋馬上用四倍速光碟機的最高速搜尋(畢竟是30年前的老產品了)，想想今天有沒有做錯了甚麼事：

大姨媽來了嗎？沒有啊！
上一次來，傻鳥還特別賭氣不煮四物，刻意不理。因為每次一煮顧一晚上。隔天還要三催四請傻B才勉強喝一下。所以傻鳥有印象，親戚是半個月前來的。

因為好幾天沒去接傻B下班嗎？
應該也不是吧？前陣子傻鳥失業了幾個月，去接傻B下班幾乎是他唯一覺得自己還有用的時候了。
這幾天才剛找到工作，特別累，回家也晚來不及接，不會因為這樣就生氣吧？

“可是…可是…到底還有甚麼呢？”

傻鳥面無表情，心裡卻亂的跟自己昨天的房間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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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我所知，傻鳥雖然看起來一副輕浮的屌樣。但基本上只要向一個女孩告白成功的那一刻，世界上的其他女人就同時死了─再也入不了他的眼─就算他偶而瞄一眼檳榔西施，那也不過等同是看到”製作精美的充氣娃娃”。

追求別的女人，搞七撚三當然是不可能…誰會獻花給充氣娃娃？

然而這就是傻鳥最大的缺點。傻鳥的媽以前罵他”顧粿”，他回答”草仔粿好吃啊！”

傻鳥的朋友罵他見色忘友，他理直氣壯的說:”人生的每個階段都有重要的事要做，現在對我來說就是愛情！”

傻鳥的妹妹說傻鳥有了愛情就沒了家人，傻鳥也只覺得，我的愛就是我的家人，有甚麼分別？


我曾在傻鳥失業時安慰他，叫他不要失志。傻鳥跟我說：

”你以為我會失志嗎？我一人飽全家飽，全聯買兩包五白目拉麵我可以活一星期。我只是在意跟傻B說過我有出息！卻都還沒有做出”有出息”的樣子給他看看！”


雖然傻鳥傻B已經交往快兩年，但就我還是無法把傻鳥約去泡夜店這件事來看。

傻鳥從來沒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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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傻B是個甚麼樣的人呢？

我只有兩次成功約到傻鳥出來吃飯，而且兩次電話中傻鳥都問我:”我會帶傻B去閃你喔！你OK吼？”

所以，我也只看過傻B兩次。
如果只以這樣有限的印象來介紹傻B這個人的話，我會說：

傻B很辣。

如果有個女人像傻B這麼辣，傻鳥就算天天在女人堆裡打滾應該也不需要擔心。所以其實我完全感覺不出傻B有很會吃醋的樣子─更正確的說，我完全感覺不到傻B的情緒。
因為傻B，她不是那種公關型女友：那種只要一有視線停留，馬上就會本能友善的微笑。相反的，大多數時候傻B比較像”關公型女友”XD。

除此之外，大概就都是聽傻鳥轉述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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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鳥每次跟傻B吵架都氣得要死，我記得之前他是冷箭傷人的高手─就是那種你明著要找他吵架，費盡心機刺激他半天，最後他只說：”我們在街上遇到瘋子是不是都會快步走開？R~O~C~K~~~~~!!”─

然後小跑步離去。

可是這次我不知道是傻鳥比較認真還是怎樣。反正在激怒他這件事情上，傻B表現得完全像是個天才。

反正EQ低啦，搞不清楚她生氣的點啦，每次生氣就一定會回娘家啦，不去娘家低頭沒兩天就來收東西啦！這些話我聽到耳朵都快長泡疹，兩年來的情節都一模一樣。

我猜，這樣兒戲的感情，應該演不了半年就會慘遭腰斬。

沒想到，還硬是歹戲拖棚了671天。就用這樣不可思議分分和和的狀態。



我曾經問過傻鳥，難道你每次都去求她回來嗎？傻鳥說：”沒有啦！怎麼可能！我誰啊！？”
結果那陣子他MSN的狀態都是:

”戰場退一步是懦夫，情場退一步，大丈夫！”

、“馬子是對的！”

他們就是用這種神奇的扭曲狀態在一起了快兩年。

就在我覺得他們就要修成正果時，傻鳥卻打電話告訴我：”我們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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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我還是想不到是怎麼惹她生氣，我就直接問他了”。傻鳥說。
“你一開始就問他不就得了？”我覺得莫名其妙。
“不行...很多次就是一開始就問搞砸的…一開始就問的話，她會覺得你根本不關心她”
“唉…”我嘆口氣：”那然後呢？”
“她說，因為我笑她腳黑黑？”傻鳥也嘆了一口氣，唉~

“噗!!”我噗哧一聲笑出來：”因為你唱的歪歌？”

“恩…”傻鳥停頓了好一會。

“她很生氣，因為她說，前陣子她公司的拖鞋掉色，她回家腳都是黑的，我已經有念過她不要直接上床了，為什麼今天還要唱歌羞辱她，可是其實…我根本忘記有這件事了…也不是故意的” 傻鳥的聲音越來越小聲。

“我….我天啊！” 我其實已經想開口罵人了！這甚麼蠢理由？

“你沒跟她說你不是有意的嗎？”
”當然有啊！”
“那她還氣？”
“氣到今天已經搬回去了，回她自己家”

我無言。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需要這樣嗎….

“那你打算怎麼辦？”
“恩...你是我好朋友，說出來我也不怕你笑。往常這樣的話，我過兩天會去找她。我覺得，我也都快三十歲的人了，多包容是無所謂。但是這次她連[我這個人就是講不得啦！怎樣？]這種話都頂出來了，我死也不要先去找她”

“好樣的，有志氣！”坦白說，傻鳥這兩年，我看了都替他覺得辛苦。我還記得上一次傻逼的經典名台詞是：[對！我就是不能問！]，所以，我鼓勵傻鳥。

如果這次又先低頭，傻逼只會越來越過分。然後這對怨偶就會越來越怨。

不過我又旋即不安了起來：
“就憑你…你頂得住嗎？”


傻鳥沉默。


傻鳥這個白癡！他的志氣就在這兩年中的每一天緩緩的消失，直到一點都不剩。

“你連能忍住不去找她的自信都沒有！你就乾脆點當小狼狗算了你！”我激他。

“好！以前我每次在怎麼生氣，我都叫自己想她的優點，然後我就會捨不得這段感情！這次我反過來，我都想他的缺點好了！” 傻鳥終於也是經不起激的。

“恩，你就寫下來吧。覺得軟弱的時候就看看。” 我想也是為了她們好。有些事情，越忍讓會越讓人不知道反省。

傻B與傻鳥的長期抗戰於是正式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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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我問傻鳥。傻B找你沒？

“還沒耶…我、我有點想找她講清楚”傻鳥說。

“那你的缺點備忘錄呢，寫了甚麼？”

“脾氣差、臉臭、胸部小、沒氣質、無法溝通….”

“夠了夠了！再加！想到甚麼就寫甚麼！每次想她，就拿起來看！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生氣的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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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之中傻鳥有多少次來問我他”是不是該主動找傻逼溝通了？”的次數就族繁不及備載了。

“缺點備忘錄”也慢慢的從7項增加到27項。
就跟兩年來，傻鳥轉述傻逼無理的程度與無厘頭的吵架用語一樣，成直線增加。

“現在缺點備忘錄有甚麼？”

“自我本位不懂人情世故Balabala,張柏芝”

“蛤?甚麼張柏芝？”

“呃…就是謝霆鋒不是有愛妻12金句嗎？其實，類似謝霆鋒包容張柏芝這樣的心情，我也經歷過…所以…”

“你有收過傻B跟前男友的素人自拍？”
哇靠！這要是真的，就是本年度最勁爆了，還得壓抑著不去借來看的我可辛苦了。

“不是”
“那是甚麼？”
“我不能跟你說！”傻鳥斬釘截鐵的回答。

“好吧，不說就不說！”

沒想到，這三個字，最後卻讓傻鳥成了真正的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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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來把她剩下所有的東西都拿走了”
星期一晚上，傻鳥敲我。

MSN視窗裡，傻鳥的訊息，頂著”失去了所有生存的意義”這樣大大的狀態。

“喔，那你也可以看開啦，反正你也跟我說過，要是這麼離譜的事情她還不懂得認錯，你也就決定結束這段孽緣不是？”

“恩…可是我很痛苦…兩年雖然不長，可是兩年裡的每一天，我不管遭遇甚麼苦都不覺得苦。我只要回來跟她說一說，就好了。可是我現在好苦，卻是跟誰說都沒有用…”    傻鳥打了一長串。

“你…你根本就意志不堅定！那你乾脆去挽留她啊！你金星巨蟹座的就是注定要被吃死，你就認了！反正你不要在那邊給我要死不活的！” 我氣死了。一下要這樣一下要那樣的，當我們這些朋友都這麼喜歡坐雲霄飛車嗎？

“來不及了，我叫我朋友幫我寫的兩張紙條，她看到了。我本來今天打算要打電話跟他溝通了，所以我缺點表沒帶出門，也被她看到了”

“幹…我不是叫你不要寫…”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前一個星期六晚上，我跟傻鳥討論傻B到正熱絡的時候。傻鳥提議，要讓這個永遠只覺得自己對的女人、永遠都高高在上的等人去挽回的女人，也能受點教訓。

“不然老子不就跟龜兒子沒兩樣！老子好歹也要有一次不當龜兒子！丟恩丟！？”

唉，我都不知道甚麼時候”一次”不當龜兒子也變成很了不起的願望了，不過我還是很識相的回答~”丟~!!”，反正傻鳥應該是醉翻了。

每天睡前只有三種選擇：安眠藥，酒，跟安眠藥加酒。我覺得傻鳥應該就快變死鳥了。

“你要是真的都沒辦法睡，下星期就請假好了” 我有點擔心。

“不行啦！你知道彼得潘症候群嗎？”
蝦小？看今天傻鳥瘋言瘋語的程度，應該是安眠藥加酒。

“我就是因為…之前太滿足了！有了傻B我就滿足了！所以我才會長不大！所以現在無論如何，再怎麼苦，我都要上班，在人前裝模作樣…”

“嗯…” 我不知道該回答甚麼，因為在我自己的記憶中，好像也有類似一些這樣的苦澀的片段。

而那的確意味著成長。

“我要去找我朋友…女、女的朋友！幫我寫兩張紙條，女生留給男生的那種！我還要去借一個女生的包包，一起放在桌上，去借女生的內褲，放在床上！她如果敢來我家收東西！我就要氣死她！”

“你不要這樣…傻鳥…再怎麼樣也要好聚好散…” 我突然感到有點不妥，也許傻B很高傲，傻鳥也就是氣她這點。但如果真的像傻鳥說的這樣做，等於是把屎砸在最愛面子的人臉上。

“你趕快睡啦！明天我約我兩個女同事，我們一起出去走走，明天早上九點半去接你吼！趕快睡~”


“我要氣死她，氣死她…誰叫她老是要這樣折磨我…”
MSN的訊息視窗早就靜止了，但我似乎可以看到，趴在桌上睡著的傻鳥，嘴裡振振有詞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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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早上，我九點半準時出現在傻鳥的家門前。電話撥過去。
“喂….?”
“靠北啦！你怎麼還一副剛睡醒的樣子？快開門啦！我在你家門口！”
“喔~”

一進門，滿地的酒瓶。
“阿幹，我跟人家阿妹仔約10點，ㄟ害，趕快去洗澡啦！渾身都是酒味！”

我拜託我的同事，把所有的事情都先跟我的同事講，還再三保證傻鳥是個單純又可愛的傢伙，請她們來幫他打打氣，同事才勉強答應。如果還讓人家等到，我就準備被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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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宜蘭的一整天都有說有笑，看來我兩位美麗的同事應該多少有讓傻鳥振作起來。雖然還是有那麼幾次，傻鳥會用:”我曾經有一個女性朋友…”來開始一些話題，除此之外，一切正常。

到了宜蘭市區，傻鳥說:”我去上個洗手間”。回來時拎了一個大紙袋，我們不以為意。

一直玩到天色已暗，我送我兩個同事回家，車上只剩我跟傻鳥時，傻鳥對我說：
“我今天背的包包，是傻B送我的。我借給兩個女生用的洋傘，是傻B送我的”

“然後呢？” 我心情平穩的說。

“如果她不要老要氣我，不要老用那種方式生氣，其實我願意永遠包容他”

“恩…”我回答

“對我來說最大的懲罰，就是你最在意的人表現出並不在意你的樣子”傻鳥停頓了一會：”那對傻B來說，就是在她高傲的臉上塗泥巴”

“哈哈哈哈！塗你個鬼勒！”我把車裡的空調調高到28度：
“快忘了吧！”

我發現傻鳥盯著腳邊，那個多出來的紙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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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朋友寫的紙條，好端端的躺在桌上，我一點都不會後悔”傻鳥說。

傻鳥給我看的，是裂成兩半的”四片”紙條。

一張上面寫著:
”哈囉~今天跟你出來很開心，很久沒有這麼雀躍的心情，謝謝你給我美好的一天。別忘了下次約好，帶我去吃那家義大利麵喔”

另一張上面是:
”看你還在睡，捨不得吵醒你，所以我先回去上班囉！今天六點上班，等你電話喔！”

“那內褲呢？”我問。

“我借不到那種東西”傻鳥說：
“不過我有借到包包。放紙條跟包包的時候，我想了想，最後把包包收起來。我只是希望氣她，不希望傷她”

“所以？”我無奈的瞪著傻鳥。

“可是沒想到，紙條被剪開了…”

“我不是告訴過你，這招不要用？”

“我想在她的臉上塗泥巴，卻沒想到泥巴裡有碎玻璃…”傻鳥的眼眶泛紅。

“那你快去挽回啊？”

“不用了…”傻鳥搖搖頭。

“我打過電話給她了。除了我的缺點表跟兩張紙條傷了她這件事讓我後悔，她還是那個傻B。”

“不管做甚麼事都是對的傻B？”我說。

“對，用著”我是對的”的語氣說著”也許我應該體諒你”的傻B”傻鳥說。

“但她肯接你電話？”我再一次試圖把傻鳥推回那個不那麼辛苦的位置上。

“也許吧，我們還相愛”傻鳥吸了一口氣。

“但我們不會相處，而且…” 傻鳥像要跳水前的表情。

“我再也不要過那種生活了…”


傻鳥就這樣活生生的在我眼前，割了自己一塊肉。那是他的翅膀。

那到底是傻B傻，還是傻鳥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