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之藩（1925－2012）

昨晚在台北東區與友人餐敘，聽到陳之藩先生病逝於香港的消息，心中感覺複雜。站在讀者的角度，覺得不捨，但對家屬與熟識他的友人來說毋寧是解脫。

陳先生是河北省霸縣人，北洋大學電機學士，英國劍橋大學電機哲學博士。雖然終生從事電機工程教學與研究，著有電機工程論文百餘篇，《系統導論》及《人工智慧語言》專書兩冊，但深具人文素養，擅長寫作散文，以旅美小簡、在春風裏、劍橋倒影、一星如月、時空之海、散步、思與花開等聞名於世，被譽為當代最佳散文作家之一。

陳先生文章是1960年代中期，教大一國文的陳曉薔老師所介紹。當時他只出版了旅美小簡與在春風裏兩本薄薄的散文集，但是陳老師卻譽他為數十年來散文寫的最好的作家。陳曉薔老師的眼光果然不錯，三十多年後，陳先生的作品不僅被選進了台港的中學教科書，也被台灣69 位文學教授選為二十世紀台灣文學中最佳散文集之一，與梁實秋齊名。

旅美小簡是他在美國留學的感觸，旅美小簡則是對胡適先生的懷念。在旅美小簡的九篇文章中，可以間接看出胡適先生的平凡中的偉大。陳之藩與胡適的交往有點傳奇，兩人非親非故，一個是以提倡白話文出名的大學者、校長（北京大學）與大使（駐美大使），一個是默默無名的窮大學生，令人難以想像。

1947年，陳之藩在北洋大學（天津大學前身）電機系唸書時，偶然聽到北京大學校長胡適的《眼前文化的動向》廣播時，產生疑問與感想，就寫了一封長信給胡校長，表達自己的立場。胡適雖未回信，卻在隨後發表的《我們必須選擇我們應走的方向》一文中，作為聽眾回應而摘引出來。後來之藩再度寫信給胡適，胡適立刻回信，從此成了忘年之交。

1950年代初期，政府退守台灣，風雨飄搖，人心惶惶，胡適受邀回國共商國是。之藩去看胡適，胡適問他何時從美回國？他說他在國立編譯館編書，做夢也沒夢到美國。胡先生回國後，就寄了四百美金來。這筆錢促成了他的留美夢。

1955至1960年間，胡適客居紐約，靠演講與寫作為生，生活艱苦與冷清。陳之藩卻因此有機會與胡適聊天談心、說短道長。兩人的情誼一點一滴地流露在旅美小簡中。

陳先生結過兩次婚，元配王節如是在編譯館工作時所認識，也就是陳先生文章中的如姐。王節如比他大七八歲，是旗人貴族、美食家，同時是有名的京戲迷、晚年疾病纏身，病逝於療養院中。

王節如去世（1999-2000年）後，陳之藩與香港中文大學翻譯系教授童元方(1949- )於2002年在美國拉斯維加斯結婚。陳、童相戀曾不見容於社會，有人批評童是為了陳之藩的文學地位而接近他。1997年時，陳之藩被童元方當時的丈夫王博士在台灣控告妨害婚姻及家庭。檢察官認為三人皆不在台灣，且王博士所提出的證據為陳童兩人之間的信件難以做為直接證據，以不起訴處分。

我個人認為婚姻是兩個人的事，不合則離，何況陳童兩人當年交往皆在美國，美國法律沒有通姦罪，而且兩人信中雖充滿了與性有關的文字與想像，但 只能說是合理的懷疑，難以作為法庭上的直接證據。從另一個角度來看，男人本來就應大方些，妻子外已經然臉上無光 再對簿公堂更是難堪。其實大大方方讓她離開，天下何處無芳草，何必對簿公堂呢？

陳之藩晚年疾病纏身，近年更無法進食、失禁，都靠童元方照顧。兩人的愛情火花雖然隨著陳的去世而熄滅，餘溫卻永留在兩人作品如散步、水流花盡、為彼此的鄉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