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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空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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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好戲登場
作者:
時空寄情
日期: 2015.09.27 天氣:
心情:
內容取自《包公趕驢-連陞店》
天色已晚,王明芳還沒有找著個住處。
出考場時,王明芳樂得搖頭晃腦,幾篇文章做得十分得意。可是此刻,他好不煩愁,投了幾個客店,沒跨進門就讓店主人給轟了出來。這一夜叫他怎麼過啊?
行行走走,來到一條胡同盡頭,他抬頭一看,「好!連陞店。」這一回他打定主意:任店主人怎麼轟,他也賴著不走了。
「店家,店家――」裡邊沒人答應。他拉開嗓門喊:「店裡有人嗎?」
這一喊,喊出個人來了,是連陞店的店主人。他心想:這時候還有生意上門,得趕快往裡請。這個「請」字還沒出口,他就嚥下去了。
「快往下站!老子沒有閒錢。」
閒錢就是多餘的錢,沒有多餘的錢,就是打發要飯的人說的話。王明芳一時沒轉過彎子來,沒聽出店主人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店家,我是來投宿的。」
「投宿的?你找錯門兒啦!我告訴你,往東走,上了坡,白粉牆、大屋頂……」
王明芳就是從東頭來的,那白粉牆、大屋頂,分明是座破廟呀!要飯的都住在那裏。他這才明白,店主人把他當作叫化子了。
「豈有此理!真是狗眼看人低。我是進京趕考的堂堂一舉子。」
店主人一愣,把他從頭看到腳,從腳看到頭:頭上,一頂破頭巾;腳下,一雙爛鞋子;身上,紅黃藍白黑,補丁疊補丁,一件布衫早認不出原來是什麼顏色了。
「不像,不像!哪位舉子老爺像你這個模樣?」
「我不像舉子像個什麼?」
「像只爛柿子!」
王明芳好生氣,可是看看天黑下來了,只好捺住性子。
「店家,行個方便吧!我住一夜就走。」
「好吧,我瞧瞧去,有沒有閑著的房子,得看你的造化了。」
店主人進去點了支蠟燭出來,領了王明芳拐七彎八,來到一間屋子跟前。
「請吧!」王明芳藉著燭光往裡一看,亂糟糟的,盡是柴草。
「這柴草屋,叫我怎麼能住?給我找間上房。」
「上房?那是上等舉子老爺住的,你不配。」
「那就住廂房。」
「你也不配。那是過往客商住的。」
「住樓上也行。」
「啊哈,住樓上?樓那麼高,你不怕頭暈?那是給官老爺們住的。你將就點兒,就在這兒住下吧!說實話,我給你找這麼個地方,是心疼你。你帶被了嗎?沒有嘛。帶了褥子嗎?也沒有嘛。就把這柴草扒拉扒拉,鋪上點兒,蓋上點兒,不就夠暖和了!」
王明芳心理挺委屈,衝著店主人哼了三聲。店主人急忙拿袖管捂住鼻子。
「呸呸呸,你往下站!別往我跟前湊合。你的口臭。」
「怎麼,我人窮,連口都是臭的?」
「不臭,你往別處去!」
王明芳沒奈何,嘆了口氣,走進柴草屋,鑽進了草堆裡。
一夜無話。第二天,天還沒大亮,店主人就起了身,吆喝夥計們燒水,等老爺們一起床,伺候他們洗臉。正忙乎著呢,忽聽得一陣鑼聲自遠而近,鏜鏜鏜鏜!在店門外站住了――報錄的來了。
店主人這一驚非同小可,急忙大開店門,把報錄的請了進去。
「你們報的哪一位?」
「王老爺中了。」
店主人心裡一樂:想不到我這店裡的舉子老爺也會有中的。往後我還能不沾點兒光嗎?甭說,一定在上房。他到上房問了一遍,有姓唐的,有姓黃的,就是沒有姓王的。甭說,一定在樓上。
「夥計們,快上樓去。催老爺們起來,老爺高中啦!」
樓上住著個姓崔的,在被窩裡迷糊著哩,一聽「崔老爺……高中啦!」一骨碌滾下床來,顧不得穿襪穿鞋,披上件藍衫就往外走:「哈哈,我中了!哈哈……」
店主人一聽有人應著,趕緊上樓去,迎著姓崔的說了聲「恭喜」,就跪下磕了個響頭。咦,這老爺怎麼光著腳ㄚ啊!
「哈哈,我中了!哈哈……」
「快請下樓,王老爺。」
姓崔的愣了:「哪個姓王?我是崔老爺!」
店主人也愣了:「什麼,什麼?王老爺中了,你姓崔的在那瞎囔囔什麼?請回,請回,早著呢,再睡一會兒吧!」
姓崔的回屋去了。店主人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恨恨地說:「倒楣,大清早起白磕了個響頭。」
店主人下樓來對報錄的說:「我都問遍了,沒有姓王的。」
報錄的說:「你再想想,昨晚可有人來住店?」
店主人拿手指彈著腦門兒,想了好半天,才想起昨晚關店門的時候來了個窮酸。「他怎麼配呀?管他是不是哩,也該把他打發走了。」店主人心裡想著,就來到柴草屋跟前,沒好生氣地喊:
「唉唉唉,醒醒醒!天不早了。還睡個什麼?該出去奔奔啦!」
王明芳沒脫衣服鞋襪,打個滾兒就起來了。出得門來一看:「原來天已大亮,我要看榜去了。」說著就往外走。
「回來!你這個讀書人這麼不通情理,住了一宿,連個『謝』字也不說就走了麼?不謝倒也罷了,還要帶著點兒走啊?」
「不是店家提起,我倒忘懷了。」王明芳摸遍了全身才掏出兩個小錢來:「店錢,賞錢,都在內了,不成敬意。我可沒帶走你的什麼啊!」
「你自己瞧瞧,前前後後,上上下下,一身的小草棍兒。這麼辦,送你個整人情。兩個小錢你留著,餓了買火燒吃;這一身的小草棍,算我送妳的,你帶走吧!」
王明芳走到店門口。店主人又叫住了他:「我送你個整人情,你說說,你倒是姓什麼呀?」
「姓王。」
「姓唐?」
「王。」
「哦,姓郎?」
「王。三橫一豎的『王』。」
店主人在心裡嘀咕,看他渾身上下,哪一點兒配姓王。「哦,你是三點水旁的那個「汪」吧?」
「沒有三點水,就是三橫一豎――『王』。」
店主人這一下慌了手腳:「喲,鬧了半天您是王老爺,您怎麼不早說,還在這呆著?快跟我來!請,請這邊走,上房裡請。」
「上房,上等舉子老爺住的地方,我不配。」
「我特意把上房給您留著呢。來吧,來吧!」
「你往後靠些,我的口臭。」
「口臭?誰說的?我得聞聞。嘿,噴香噴香。您別打哈哈了,快跟我來。請進――請坐!」
店主人讓王明芳坐下,正要磕頭,忽然想起不能像頭回那樣又白磕一個響頭,就轉身出去找報錄問:「王老爺是有了。他的大名是……」
「明芳。」
「貴處呢?」
「徐州沛縣。」
問明白了,店主人回到上房:「老爺,請問您哪,貴處什麼地方?」
「徐州沛縣。」
「嘿,好地方!您的大名?」
「明芳。」
店主人急忙整帽、理衣、撣靴,朝著王明芳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響頭:「王老爺大喜了!你高中了!」
「怎麼,我中了?」
「報錄的來了,在外頭伺候著老爺您哪。」
王明芳喜從天降,站起來就往外走。店主人連忙把他攔住。
「老爺,您就這樣穿著見報錄的嗎?如今全都是勢利眼,遇到仁人君子還可以,萬一遇到小人,瞧老爺您穿的襤褸點兒,就把您擱錯地方啦。夥計們,給王老爺拿新衣裳。」
新衣裳拿來了,店主人接著,提著領子,拉著袖子:「王老爺,小店家伺候您更衣。」
王明芳從來沒有被人伺候過,覺得挺不習慣:「我自己穿吧。」
「不,不!理當伺候。您請伸進袖子。」
王明芳抬起手正要伸,店主人卻把衣裳收起了:
「你是姓王?」
「姓王。」
「您的大名?」
「明芳。」
「貴處呢?」
「徐州沛縣。」
「嘿,穿吧,沒錯兒。」
店主人伺候王明芳穿好衣裳,挺合身,往下一瞧,那雙鞋已經「獅子開大口」了。店主人連忙喊:「夥計們,給王老爺拿靴子來!」
靴子拿來了,店主人接著,跪在地上,讓王明芳坐著,伸出腳穿上靴子。
「老爺,您換下的這雙鞋就賞給小店家吧!夥計們,把王老爺這雙鞋跟我的祖宗牌兒供在一起。」
王明芳從頭到腳,煥然一新。店主人瞧著他,忽然哭了起來。
王明芳說:「你為什麼哭?莫非捨不得嗎?」
店主人抹著眼淚說:「那兒的話!有個緣故,我說給您老爺聽。當初我爸在世,就想穿這麼一身衣裳。好容易給他做得了,不想還沒上身,他就過世了。今兒個老爺您穿上了,我猛這麼一瞧,真彷彿是我爸爸。」
王明芳又好笑又好氣,吩咐他:「快傳報錄的進來。」
報錄的進來,磕了頭,雙手呈上報單。王明芳接了過去,只見大紅紙上寫著:「捷報:貴府王老爺明芳,得中第八名貢士。」
報錄的說:「恭喜老爺,請老爺殿試(由皇帝主持的考試)。」
「知道了,去吧。」王明芳打發了報錄的,就要起身去殿試。店主人彎著腰,縮著頭,緊緊跟著。
「小店家送王老爺。」
「免了吧。」
店主人跟出店門:「我再送王老爺。」
「回去吧!」
店主人一直跟到胡同口:「我還送王老爺。」
王明芳轉過身來,板著臉說:「店家,你要把我送到哪裡去?哼!勢利的小人。」
店主人嚇得連連後退,一個踉蹌,後腦勺撞在牆上。
「罵到我心尖兒上啦!沒想到他也會中。這真叫:有眼不識金鑲玉,錯把茶壺當尿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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