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伴侶談話中所出現「我們」、「我」和「你」的比例，

我們悄悄地發現，愛情不知不覺換季了。

有次，我無意間參加了一群女性朋友的「幸福較勁大會」。

第一位朋友說：「我們從認識到現在，每天都要講電話講到天亮。」

第二位朋友說：「我們也是，每個禮拜都等不及要週末，可以黏在一起整整兩天。」

第三位朋友則說：「妳們不要這樣消磨男人的志氣好不好，像我每天都會幫他帶便當，

連水果我都會幫他切得整整齊齊的，還去掉裡頭的子，排成一排一排的。」

聽得出來，這三個女人都沉浸在愛情的幸福中。但從她們說話的方式，

尤其是談話中使用「人稱代名詞」（我們、我）的頻率，可以看得出來，

最後一位女性朋友在感情中的衝突與自我矛盾，也許就要出現了。

這個緣由要從美國賓州大學的一個心理學研究說起：研究人員找來了59對伴侶，

讓他們討論婚姻中的問題。

結果發現，談話中常出現「我們」的伴侶，最能在關係中相互妥協，並使用建設性的說話方式；

而常出現「我」這個字的談話，則代表個人在關係中會出現許多積極的行為；

至於常常出現「你」字的談話呢？則是一段急凍的關係了。

如同這個研究所說的，我的這位朋友在關係中總是很積極。

她的Facebook上的大頭貼不是放著兩人的合照，而是放著一張極具隱喻性的兩人踏在沙灘上的腳印。

從Facebook的動態訊息中，也常常看到她公開對另一半喊話：「老公，我回家了，你要回家沒有？」

、「老公，我加班，你不用等我。」來自各地的名產美食照片，更常常顯示出她曬恩愛的打卡軌跡。

這位朋友在工作上一向積極有效率，許多公事上的夥伴會用「強勢」來形容她。大家都說，

難得她在愛情中居然可以把自己的「強勢」，收斂成如此「小女人」的模樣。「簡直不搭嘎。」

有朋友私下偷偷評論。

當然，許多人在公眾面前及在親愛的人面前，都有兩個截然不同的模樣；但大多數的人，

在公眾面前的形象溫柔，在親密的自家人面前則喜形於色，情緒較容易激動。

但我這朋友卻偏偏相反，在公眾面前直率犀利，在親愛的人面前卻像在伺候皇上一樣。

究竟是怎麼回事呢？有一回，我終於在她的一本書裡發現了答案。那是我要準備一個考試的期間，

我向這位朋友借了一本現在已經絕版的專業書籍。她從塵封的箱子裡找到了這本書，

而我則在帶回家翻閱的同時，在裡頭看到她與一位男性的合照。兩人看來狀似親密，

但最令我吃驚的是，這照片裡的男性，是我所認識的領域中，一位赫赫有名的強人。

在那照片裡，總被說為「強勢」的朋友，依偎在那強人的身邊；那強人的氣勢遠遠壓過了朋友，

兩人眉宇間的英氣卻散發出一股說不出來的協調。還書的時候，我忍不住問了這張照片，

這才知道，原來他倆曾經交往過。「但那是一段很不愉快的過去。」朋友說。

之所以被形容成不愉快，朋友認為是源自自己的「真誠」。

在那早期青澀的年代，女人談起戀愛來總是一股腦地奉獻自己。而我這朋友也是，奉獻自己的愛，

甚至奉獻自己的強勢，希望給男人的工作帶來一些幫助。只是那男人自身已經夠強了，

兩個人只要討論起專業，就會引發一種銳不可擋的爭執，好像在做比拚一樣，看在工作領域中，

到底是誰比較厲害。就這樣交往了好幾年，朋友幾乎奉獻出自己最美麗的青春。

直到這個強人拿到補助出國念書，沒多久的日子，就跟在校園裡認識的一個看來溫柔可人的女性跑了。

朋友好傷心，差點走不出那次情感的打擊。她出國散心、花時間整理自己的心情，過了許久，

才逐漸從情傷中恢復，遇到了現在的另一半。但她告訴自己，絕不再犯過去所犯的錯。

所以她凡事必請教另一半的意見，如遇不合便放棄自己的意見；她比從前更常接觸女紅，

想要藉由下廚、打掃，來增添自己的女性氣質，以壓抑自己身上那股害過去感情失敗的霸氣。

這樣的做法固然讓她現在的愛情堪稱平順，但從她言談間的「我」用詞，

我卻看得出來她是多麼地努力，在扮演那個不熟悉的自己。而那個在關係中不熟悉的自己，

不但創造出她和自己內心的距離，也阻擋她和另一半真誠地靠近。

她的語言是很困難地使用「我們」，因為她內在的那個「我」，正在做許多困難的努力……。

「放手吧！」看著書裡的那張舊照，我對她說。背負著過去的回憶，來面對現在的愛情，

縱然愛情裡有甜蜜的春天，也是不實的幻影。

不如放手面對談話裡已經掩蓋不住的那個內在的「我」，面對過去的失落，分享心裡的衝突。

也許最終會發現，換了季的愛情，竟然悄悄地用它最原始的衝力，來拉近彼此的距離。


（本文作者／許皓宜）（摘自／在愛情的四季裡，妳依然可以做自己)

背景歌曲: 蔡琴- 想你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