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黑色風暴(b)-輪椅上的公主 │愛情公寓交友網站與聊天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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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椅上的公主的日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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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第一章:黑色風暴(b)
作者: 輪椅上的公主	日期: 2008.07.15　　天氣: 　心情:

「請問醫生，為什麼我會得憂鬱症？」「不知道。」「那請問我會好嗎？」「憂鬱症是可以被治癒的，當狀況穩定後再吃六個月的藥，如果沒有復發就算是好了。」「為什麼我覺得吃了藥還是沒什麼改善？」「我們可以再換別的藥試試看。」「請問我到底要吃多久的藥？」「不知道。」這些對話三番兩次的出現在診間，在試過多種抗憂鬱劑之後，最後醫生坦白跟我說「每個人對藥物的反應都不太一樣，而你，對藥物的反應不是很好。」這就好像你已經在往地獄的路上了，而手上的入場門票卻忽然從第十層被改成成第十八層。藥石罔效的我該如何是好呢？我還是每晚吃著一堆藥，看著那些原本以為可以帶我脫離困境的藥，眼神越來越茫然，茫然中還是把藥吞下去。我請醫生幫我安排心理治療，可是僅僅六小時的會談並沒有就此讓我脫離苦海；我在浮浮沉沉中，試遍了了每一項醫生的提議，寫日記、聽輕音樂、慢跑、做瑜珈、學習腹式呼吸、買放鬆練習的CD回家跟著做。我承認每件事都做沒幾遍就放棄了，因為我整個人都落在一種焦躁中，就像熱鍋上的螞蟻，不管走到哪都覺得有點燙腳，熱氣蒸騰的每一秒是那麼的難熬，雖然沒法心平氣和、持之以恆的做那些事，但至少我有嘗試過、有努力過，這樣應該已經算是一個很努力的病人了吧。
在新光的心理治療對我來說是個很痛苦的經驗。心理師說我總是把不想面對的問題打包丟到心裡的角落，然後就不管它，假裝事情已經過了，但其實事情並沒有過，時間久了垃圾越積越多，於是我就開始爆炸；所以我們的功課就是把那些垃圾挖出來、打開來，重新去面對它、整理它。每一包垃圾，都是一份傷痛，我就這樣被逼著去直視那些令我心碎欲絕的問題，渴望愛、不想長大；每個禮拜在治療室裡哭得肝腸寸斷。離開醫院後毛衣的高領上還有水滴，天沒有下雨，那是我的淚。
然而，我的情緒問題沒有改善過，很多時候，我真的駕馭不了心裡的那頭獸，我張牙舞爪的的處理和f5的感情問題，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竟然會對著電話大聲咆哮，當他不願多給我一些愛的時候，我就哭喊著好想死掉；在我哭喊著好想死掉之後，他就消失了，從我的生活裡徹底蒸發，bbs、msn、Email、電話都不再出現他的蹤跡。所以我好恨他。為什麼f5總在我最困難的時候放棄我，而且還不只一次？邱妙津在《蒙馬特遺書》中說「被放棄比死還痛苦。」我就是這麼的恨他。也許從某個角度來說，是我失控的情緒把他逼走的，他離開不過是為了保護他自己，可我還是恨他，恨他為什麼要在我最困難的時候放棄我。
「再抱我一下好嗎？」其實他是真的不懂，那是求援，不是求愛。求愛被拒絕沒什麼大不了的，求援被拒絕就像掉進泥濘的無底洞，一個沒有光的所在。我在跟疾病對抗的過程中，越來越無助，為什麼被理解那麼難，為什麼被安慰那麼難？我想要丟下一切遠走高飛，可是沒有一張車票可以帶我去想去的地方，因為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想去哪裡，只好站在原地，頹喪的向外望。
我從小學開始就有寫日記的習慣，不是制式化的天天寫，而兩三天想寫時就寫，有時也會隔了一個禮拜或一個月才寫一篇，這個習慣一直維持到我大學，生病之後反而寫得比較少。醫生常鼓勵我多寫日記，認為這是一個抒發情緒的好管道，可是打開日記本，人卻經常空空的不知道要寫些什麼。最令人難受的是，只要動筆寫日記，就必須讓自己在心裡再重新經歷一次那些磨人的情緒，我感到扎實的痛。有時候翻看從前的日記，會驚覺到自己的文字怎麼可以灰暗至此，灰暗到自己都不忍卒睹，那些經歷過的痛苦不只在心裡留下痕跡、更在紙上留下斑斑證據，讓你連想否認都不行。於是我開始逃避，開始閃躲。日記本裡出現了好多次連續好幾個月的中斷。不是因為生命太貧乏了以致沒有什麼可以留下，而是經歷太多了，多到超過自身能承載的範圍，所以才只剩下一片空白。
憤怒、煩躁、沮喪、悲傷這些負面情緒，一直以非常強烈的力道在撞擊我的生活我的靈魂，加倍的憤怒、加倍的悲傷，瘋狂的生氣、瘋狂的哭泣，這些東西一直在挑戰我忍耐的極限。我也不喜歡這樣的自己，可是卻沒辦法為自己做些什麼，就算只能讓自己舒服一點點也好，事情漸漸到了無計可施的地步。
醫生到底能不能信任，藥物真的能幫助我嗎？為什麼進步的慢就算了，病情似乎還一直在變得更嚴重當中。如果我不在，周圍的每一個人的日子都會好過一點吧？沒法控制自己、沒法控制未來的感覺很絕望，我真的想長眠不起。到底有誰能幫助我？這世上到底還有誰能幫助我？
教師實習後，我並沒有進入校園執教鞭，而是到了到了某大書局擔任國文科編輯。因為有次想了個叫「天堂小桃」的文案，而被好友暱稱為張小桃。有一陣子張小桃在跟同事田奇異果拍拖。剛開始奇異果並不喜歡小桃，小桃只好使盡渾身解數的勾引奇異果。約會的下午，明明是秋天還偏要穿得一身火辣，就是欲望被想入非非，過馬路時耍賴說膝蓋的傷口在痛，要他在大庭廣眾下揹著我過馬路，該吃晚飯了，卻偏偏選家在二樓的餐廳，要奇異果把我揹上揹下的，然後再甜膩膩的跟他撒嬌，回家時在機車後座啦啦啦的唱著五音不全的「寧夏」，從後照鏡就可以看見小桃是笑得多麼開懷。
可惜小桃能給的甜蜜時光是如此短暫，往後的日子裡，混亂的情緒折磨著我、也侵蝕著我們薄弱的感情。回憶跳到了塞滿吵架的段落，是真的有將近半年的時間，除了吵架，想不起兩人間的任何一點其他事。我本身的憤怒在戀情裡變身為不知節制的無理取鬧，像是即使要喝飲料的人是他不是我，但如果買前沒有先問我「喝這個好不好」，我就會生氣，打開飲料後一定要先問我要不要喝喝看、快喝完時也一定要問我還想不想喝那最後一口，如果沒這麼做我就會大發雷霆。
雖然是一起工作的同事，但上班時間可不是戀愛時間，所以每天晚上奇異果都會打電話給小桃。小桃常常因為情緒不佳而看奇異果處處不順眼，而奇異果被罵到煩時也會回擊，於是兩人就水火不容的吵了起來，大約一個小時之後，原本氣焰高張的小桃會開始哭，不是默默流淚的那種哭法，是掏心挖肺的嚎啕大哭，然後一哭就哭個一兩小時，覺得自己好壞，為什麼總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為什麼總是亂發脾氣，覺得根本就看不到希望，到底要怎樣才能讓自己變好呢？神到底在哪邊呢？
有次小桃安排了一個到溫泉旅館度假的週末。泡湯的浴池設在陽台，可以一邊泡湯一邊看山景，浴池旁還有一把躺椅可以休息。印象中，我自己一個人在陽台，氣著為什麼奇異果光看電視而不來陪我，氣到哭了起來，後來奇異果出來把我抱進房間裡，過一會兒我說要泡湯，也記不清又是為了什麼事而發飆，個子嬌弱的我竟然在陽台亂扔東西，凡拿得到的每一樣東西都通通往地上砸，激烈的生氣和哭泣同時在我身上作用，整個人都快被激烈的情緒撕扯開來了，內心是那麼的痛苦，然而呈現出來的樣子卻是那麼的充滿攻擊性與破壞力。奇異果心裡一定更難過吧，為什麼原本可愛的小桃會變成這麼糟糕的樣子呢？
在那間旅館，小桃和奇異果做了兩人之間的最後一次。有人開口說那是最後一次嗎？似乎也沒有，但就覺得整個房間的空氣都在跟你說這是最後一次了。小桃在奇異果上方，眼淚一滴一滴的掉個不停，奇異果還想溫柔的為小桃拭去淚水，但一切都已經不可能了，眼淚以讓奇異果來不及的速度不斷不斷落下，然後聚集在奇異果鎖骨處的一個凹漥，變成一個小小的水潭。這就是小桃與奇異果之戀的最後一個停格畫面。
後來奇異果說我們還是分開吧，「我不想再做你的男朋友了，當情人我會對你有所要求，現在我只想當可以傾聽你的朋友。」「我不是要離開你，這麼做是為了要陪在你身邊更久。」關係改變之後，我也覺得好像變輕鬆了。而奇異果也沒有食言，仍然陪在我旁邊，仍然每晚打電話給我，聽我發脾氣和哭泣。我也仍然過著白天充滿憤怒，動不動就生氣，到了晚上就開始狂哭的日子。每天在狂哭中對自己不能控制情緒的挫折一愁莫展，每天在狂哭中反覆的責備自己鞭笞自己，無助感讓我的淚傾瀉不完，無助感也漸漸的矇住了我的眼；開始看不清前方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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