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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ng 的日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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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創作] 無盡的愛
作者: Tang	日期: 2010.08.18　　天氣: 　心情:

「我先去學校了，餐盤收完記得趕快過來喔！」

我無奈的向女兒揮揮手，
看著桌上一大早就準備的早餐，一掃而空，
心裡應該很開心吧。

我從唯懂事開始，就一直「被」她照顧著。

今天，是小唯的高中入學典禮，
好不容易把她從襁褓中的嬰兒養到現在，
終於把帶她到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
我很愧疚，沒盡到一個「父親」應有的責任，
沒辦法給她一個完整的家庭，
我甚至沒辦法……
她，只好讓環境逼迫早熟。

小學時，她曾經跟我吵著要芭比娃娃，
那時剛好是月底，還有一筆費用還沒給付，
我想說不行，可是我想不到理由，
不能用「下次考好就買給妳當獎勵」，怕會寵壞她，
也不會用「我們家很窮」當作藉口，怕她心靈受傷；
而且，我從不大聲叱喝小唯、更別說摑掌相對。

「算了，我不要了。」

『……啊？』

「我說，我不要了。」

『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因為你不說為什麼不買給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買了。」

『這……』

「走吧。」她牽著我的手離開。

我早已熱淚盈眶。

「玉麟，這裡！趕快過來坐！」

猛然回神，小唯坐在人群中一角呼喚著我，
每個新生都只有一位家長陪伴，
這讓單親家庭的我稍微鬆一口氣；
玉麟是我的名字，從小到大我都要她這樣子稱呼，
幼稚園時，老師要她請家長來學校參加活動。

「什麼是家長？」她圓滾滾的眼睛看著老師。

“家長就是爸爸跟媽媽啊。”

「什麼是爸爸媽媽？」

“生妳的男生叫爸爸，生妳的女生叫媽媽。”

「我們家沒有這個人。」

“那…妳們家有誰？”

「玉麟。」

“玉麟是妳爸爸的名字，不可以直接稱呼喔。”

「他就是玉麟，」小唯攤著手說，
「我也不知道。」

因為這件事，我到學校跟老師解釋了很久。

小學時，她跟同學聊到父母的事。

“我馬麻昨天幫我買了一個洋娃娃，好～可愛呢！”同學甲說。

“我把拔說寒假要帶我去迪士尼樂園玩！”同學乙說。

“小唯妳呢？妳寒假要去哪裡玩？”同學甲問。

「我不知道。」

“妳可以跟他們說啊。”同學乙附和。

「我沒有把拔馬麻。」她口氣很平淡。

“騙人！”同學們大笑，
“不然妳怎麼生出來的！”

「我真的不知道，」她冷靜到有點超齡，
「我一出生就只有玉麟。」

國中畢業典禮前夕，她突然跟我要一份畢業禮物。

「我以後可不可以叫你爸爸？」

『不行。』

「父親？」

『不行。』

「爹親？阿爹？爹爹？」

『都不行！』連我都聽得出我有點激動。

沉默了一會後。

「你是不是每件事都有你的理由？」

我低下頭，左手脫下眼鏡，慢慢的點了個頭。

『嗯。』

「為什麼要直接叫你名字？」

『妳…跟妳“母親”長得很像。』

當然，這不是主因。

「嗯…我知道了，以後不會再問你蠢問題了。」

『拜託不要……』我的右手摀著臉顫抖著，
『不要停止對我的溝通。』

「……」

小唯走到我面前蹲下來，雙手握著我的左手，
不停的說著「對不起」。

我也想說。

「不要發呆。」小唯皺著眉頭，用手肘撞了我一下。

台上校長講得慷慨激昂，台下學生家長睡成一團，
我不屬於這兩種族群，
但其實和其他家長沒啥兩樣。

『妳覺得這間學校怎麼樣？』

「很好啊，縣內最好的私立女中耶。」

『我問的是，妳喜歡嗎？』

「我喔……」她想了一下，
「不喜歡。」

『啊？』

「我想讀公立的高中，感覺比較好玩。」

『是啊……』

私立清華女子高中，本縣最好的天主教學校，
保守的校風和漂亮的制服是其特色，
也因為是私立學校，所以學費也相對的……
放榜的時候，小唯以些微的差距沒辦法考上公立學校，
卻笑著跟我說不要緊，讓她哭一個晚上就好了；
那晚，
我第一次這麼恨我聽得見。

清華女中會教導學生基本禮儀、應對進退、女紅廚藝，
後面那項，小唯一定做的比其他女孩子更好；
她九歲時，我第一次吃到她煮的泡麵，
印象中，雙手托著下巴笑著說：

「下次我一定要煮飯給你吃！」

通常我晚上都要加班，
吃飯、洗澡、衣服丟洗衣機洗，這些小唯都會自己打點好，
回到家等著我的，是放在桌上的家庭聯絡簿，有時加上一張小卡片，
以及她可愛的睡臉；
所以我們父女固定相處的時間，只有吃早餐那短短半小時。

「你今天要早點回家。」小唯在她國一的某一天打電話給我。

『好。』

從不過問或懷疑她說的任何事情，這是我們的約法三章。
回到家，看到餐桌上擺滿三菜一湯，
我的確是嚇了一大跳。

『這…全部都是妳煮的？』

「嘿嘿，」她比了個ya，
「厲害吧，趕快吃！」

我嚐了一口，味道真的還不錯。

「這個糖醋排骨是西市場的三嬤嬤教我的，她說這可是秘方，想吃都吃不到喔！」她說，
「炒高麗菜是跟賣菜大嬸學的，還有……」

我忽然想起那個約定。

『手給我看看！』我抓起了小唯的手。

果然…傷痕累累……

「哎呀，沒關係啦，而且我沒有蹺課喔！」她從書包拿出一樣東西，
「你看！我這次月考還考一百分耶！」

『……』

「好啦，糖醋排骨其實是三嬤嬤做的，怎麼調醬料我還沒學；」她吐了下舌頭，
「而且那些菜啊肉啊，都是那些阿姨給我的，我真的沒有亂花錢喔！」

我的眼睛張得斗大。

「不可以罵我！」她發現我表情有異，
「人家我很誠實！好不容易請三嬤嬤做給你吃的！」

『沒有…我沒有要責備妳……』我咬了一口，
『好吃…真的很好吃……』

我一邊吃，眼淚一邊不爭氣的掉下來。

「哎呀！不要哭了啦，生日不可以哭的；」她遞面紙盒過來，
「等等還有麵包店老闆送我的小蛋糕，吃飽飯才可以吃喔！」

這碗飯，加上眼淚調味，
我想我永遠不會忘記那個味道。

『小唯，謝謝妳。』我轉過頭看著專心聽台上講話的小唯。

「？」

『謝謝妳…沒有變壞。』

「我變壞的話，就有人沒人照顧了。」

『……我有這麼令人擔心嗎。』

「開玩笑的，」她挽著我的手，
「我答應你會用功讀書。」

我想到那晚小唯悔恨的眼淚。

『身體也要顧好，不然就真的沒人照顧我了。』

「好。」她笑了。

從小唯的身上可以看到我和她的影子，
極度理性的個性像我，出眾氣質的外表像她娘，
如果她娘能看到現在這樣的唯，
應該…不…一定會很開心。

唯，我真正想說的是，
感謝妳在這麼艱困的環境，還能夠保持一顆純真的赤子之心；
感謝妳即使生在這個家庭，還能不埋怨的陪我一起生活下去。
當年，妳的「重生」，
是我在最絕望的時刻，唯一繼續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所以妳才取名叫「唯」。

這世界，不能沒有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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